立于高坡的李从嘉,心中却无半分松懈。
千里镜的视野极限处,烟尘大起,地平线上那道迅速蔓延扩大的黑线,以及隐隐传来的、不同于眼前战场的、更加沉闷密集的马蹄雷鸣,让他瞬间警醒。
李从嘉心中稍作思忖,便有定计。
海州三面环海,北接山东,南连淮扬。
四县之中朐山、东海、怀仁、沭阳,只有沭阳县不靠海,其余三县都有十余里的海岸线,自己水军无敌。
“耶律挞烈的主力铁骑……来得比预想还快!”
李从嘉心中一凛,自己最大的依仗是水军机动,而非在这固定滩头与辽军最精锐的骑兵硬撼。
“此刻虽能胜眼前残敌,但若被耶律挞烈万余生力骑兵缠住,陷入消耗……我军孤悬敌后,后续乏力,即便惨胜,亦无力再图海州,徒增伤亡,得不偿失。”
利弊权衡,只在瞬息之间。
他当机立断,收起千里镜,对身旁的旗号官厉声喝道:“传令!全军!放弃现有阵地,停止追击,各部交替掩护,速返登船点,立即登船!快!”
“陛下?”
旗号官一愣,战局明明已方占优。
“执行命令!”
李从嘉的声音不容置疑。
“是!”
旗号兵不敢再问,手中令旗迅速打出急促而明确的撤退旗语,同时号角声调一变,从激昂的进攻号转为短促急切的收兵调。
这命令来得突然,正在前线奋力搏杀的唐军将士皆是一怔。
众将此时正是杀的兴起。
尤其是杀得兴起的林仁肇和刚刚顶住骑兵冲击的申屠令坚,眼看就要扩大战果,却要撤退?
心中难免疑惑,甚至有些憋闷。
但大唐军纪森严,令行禁止已成本能。
尽管不解,各部将领仍是毫不犹豫地嘶声下令:“撤!回船!快!”
正在冲杀的士卒闻令,迅速脱离与当面之敌的接触,毫不恋战,转身便向海岸停船处退去。
弓弩手主动前出,组成阻击线,掩护步卒后撤。就连那些已经跪地投降的辽军俘虏,此刻也顾不上了。
张光佑银枪挑飞一名试图纠缠的辽兵,听得收兵号角,又见令旗,脑中急转,望向远方那隐约的烟尘。
再回想陛下战前交代的“搅乱敌后,而非攻坚”的方略,顿时明白了七八分,低声对身边亲兵道:“快走!辽军大队援兵将至,陛下是要保全我军,另寻战机!”
完颜乌鲁正觉压力如山,战线已经崩溃,忽见唐军如潮水般退去,先是一愣,随即狂喜,但紧接着是更深的惊疑不定。
他勒住战马,喘着粗气,望向井然有序撤退、毫不慌乱的唐军,又看看远处己方援兵将至的烟尘,终究是胆气已丧,不敢下令追击。
只能眼睁睁看着唐军脱离接触,口中喃喃:“这……这就退了?有诈?”
仅仅一刻钟多些,训练有素的唐军已大部撤回礁石间的登陆点,在弓弩手和船上弩炮的掩护下,迅速登船。
当耶律挞烈亲率铁骑先锋,风驰电掣般赶到黑石礁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
滩头上,只有遍地箭矢插在滩头与尸体上,燃烧的残破盾牌,以及百余名唐军精锐弓弩手依托礁石和浅水,用神臂弓进行着最后一轮精准而致命的阻击,迟滞任何试图靠近的辽军。
更多的唐军已经登上大小船只,船只正在掉头,驶离岸边。
一些较大的海鹘舰甚至已经张开部分船帆,借助海风开始向外海移动。
海面上,唐军水师的战船警惕地巡弋着,床弩对准海岸。
耶律挞烈猛地勒住战马,望着那逐渐远去的船影和几乎空荡荡的滩头,一股被戏耍的暴怒直冲头顶!
他蓄力狂奔二十余里,憋足了劲要一口吞掉这支唐军偏师,结果却只咬到了一片逐渐消散的血腥空气!
“啊!李从嘉!李贼!” 耶律挞烈气得暴跳如雷,挥刀虚劈,“追!给老子追下海去!”
“将军!不可!”
副将急忙劝阻,“海边礁石密布,泥沼处多,战马难以驰骋,强行冲滩,只会成为唐军船弩的活靶!且我军不习水战……”
耶律挞烈何尝不知,只是这口闷气实在难以下咽。
他看着唐军船队从容不迫地调整队形,逐渐远离,最终只能狠狠一拳砸在马鞍上,咬牙切齿。
此时,登上旗舰“破浪”号的李从嘉,面对汇聚而来的众将疑惑甚至略带不甘的目光,神色平静。
他走到海图前,手指沿着海州蜿蜒的海岸线滑动。
“诸卿是否疑惑,为何胜势初显,朕却下令撤退?” 他目光扫过林仁肇、申屠令坚,最后落在若有所思的张光佑脸上。
“陛下是见辽军大队骑兵将至,不欲硬拼,徒耗精锐?” 张光佑试探道。
“不错,但不止于此。”
“辽军有谋士,自有张良计,但是我们也过墙梯。”
李从嘉手指重重点在海图上怀仁县以北的另一处海岸标记,“海州三面环海,海岸何止百里?耶律挞烈的铁骑再快,能守住每一寸沙滩吗?我军有水师之利,为何要固守一地,与他拼消耗?”
他眼中闪烁着智谋的光芒:“今日登岸,虽未按照原定计划,攻入敌军后方,但是也试探敌军反应与沿岸布防虚实,。目的已然达到。耶律挞烈主力被引出,此刻必在怀仁黑石礁一带气急败坏。”
他手指向北移动:“传令船队转向,沿海岸北行三十里,目标,朐山县以北,‘白沙湾’!那里滩平水缓,利于快速登陆。”
“耶律挞烈的骑兵刚从怀仁扑空,等他得到消息,再驱赶疲惫之师北上驰援……我军或已再次登岸,攻击其另一处软肋,或再次上船离去。”
他看向众将,语气带着一种从容的自信。
“他要守,就必须分兵把守漫长海岸,疲于奔命!”
“他若集结重兵于一处,我便攻其不备之另一处。以我之水军机动,对他之骑兵笨重,步步为营,零敲碎打,不断袭扰其粮道、哨站,打击其士气,让他日夜不宁。”
“待其兵疲,漏洞百出之际,我再集结重兵,择其要害,一击破之!这,便是‘疲敌扰敌,敌进我退’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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