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声痛苦的嘶鸣，白马轰然倒地。
马首被以钢刀斩下，血淋淋的摆放在祭台供桌之上。
张承奉向天祷誓，他将护佑河陇百姓的安宁，维护各部首领家族在部族中的地位，以及私有财产无罪不可侵犯。
各部首领则赌咒发誓，将效忠于河西、陇右二镇节度使，武威郡王张承奉，接受他的统治，配合各州部落使统计部族人口、牲畜数量，登记造册。
以此为凭，向河西、陇右军府缴纳赋税。
哪怕张承奉将战马养在两大马场，但河陇军的财政压力还是很大。
可偏偏他如今的地盘极为辽阔，西起沙州阳关，东至陇山，东西跨度数千里，非得有这么多的将士，才能守卫疆域。
如果单凭各州编户在册的人口，张承奉显然养不了这么多兵。
天宝年间，河陇地区能有这么多的将士，那也是靠着朝廷财政输血，才得以维持。
但好在今时不同往日，河陇地区的汉族人口固然不如安史之乱前。
可随着回鹘、吐蕃、龙家、吐谷浑等诸多部落的内迁，相继降服于王化之下，河陇地区蕃汉人口总数是要超过天宝年间的。
张承奉凭借向蕃人征收赋税，倒也可以勉强支撑起接近十五万将士的开销。
可谁又愿意一直紧巴巴的过日子，张承奉将战略重心转向西域，既是为了安李茂贞之心，避免在朱全忠入关之前，与他斗得两败俱伤。
也是垂涎打通丝绸之路，所能够带来的利润。
节流不如开源，与其想方设法缩减各种用度，不如创造新的财政收入。
庆典之后，宾客陆续离去，李思谏也离开兰州，踏上返回夏州的旅途。
此行，收获颇丰。
李思谏对于张承奉以及他麾下的河陇军，有了更深的了解。
虽然李思谏依旧不清楚那日张承奉接见岐国使者，究竟说了些什么，才使得李继筠急匆匆的回去凤翔，但凉、岐两家和解的种种迹象骗不过人。
同时，张承奉向李思谏隐约透露的收复西域之意，也使他松了一口气。
如果张承奉继续向东发展，只能选择与岐国为敌，争夺凤翔，或者收取会州。
而会州正是定难军与河陇军之间的缓冲。
仔细想来，收复西域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虽说河陇兵强马壮，但张承奉要守的地方太多，他调动不了多少兵马。
说不定张承奉就此陷入泥潭，吃不到羊肉，反而惹了一身骚。
毕竟，此前张承奉能够全力东出，是利用外交手段，包括但不限于将治所迁离敦煌，使得西域各方势力相信他无意掺和其中。
谁也不愿意袭击张承奉的身后，将他招惹回来。
可张承奉一旦对西域用兵，除非他能征服各方势力，否则他将来再想东出，就得时刻提放着来自身后的威胁，不得不分重兵把守河西。
这同时也是李茂贞乐于见到张承奉向西域用兵的原因之一。
当然，张承奉也明白其中道理，因此，他不会冒然出兵，而是暂时埋首于内政，等待时机。
前来会盟的蕃部，都已经相继回到各州，而迁徙将士的家属，无疑也是一项大工程。
张承奉为了消除当地部落首领对驻军的影响，借鉴曹操所开创的臭名昭着的错役制，不以本地将士镇守，而从其他州县调拨。
譬如驻扎在兰州的2万皋兰军，则是从陇右其余十州抽调，而兰州本地的将士，则被分派到了各州。
其余州县也是相同的情况。
而错役制臭名昭着的点，在于兵士必与其家人所在地隔开，使得将士们饱受思念家人之苦。
但张承奉只是为了防止当地部落首领控制驻军，而不是担心驻军谋反，因此，他允许将士家人随之迁徙，并下令各州官府，妥善安置随军的家属。
这般做法，弊端是加重了财政负担，毕竟安置将士的家人，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可好处同样显而易见，能够有效的加强张承奉对地方的统治。
哪怕有部落首领叛乱，当地驻军没有他的部民，不必担心军队受到部落首领的影响，跟着他一起反。
权衡利弊，显然是利大于弊，张承奉推行异地兵役制度，也得到了张文彻、张承业等人的一致赞同。
乾宁五年（公元898年）正月初八，接到李茂贞书信的韩建左思右想，终于决定放天子回长安。
朱全忠在洛阳磨刀霍霍，对于韩建来说，天子实在是一个烫手山芋，一旦引得朱全忠出兵争夺，反而得不偿失。
当然，天子回长安，前提条件是要先重修长安宫室。
可此前声称要为圣人修缮宫室的李茂贞，拿出的钱实在少得可怜。
同时，岐兵撤离长安，顺势将国库掠夺一空，如果说河陇府库算是紧张，那么大唐国库足以饿死耗子。
李晔任命韩建主持重修宫阙，可烧毁宫室的那把火是李茂贞放的，他可不会从华州府库掏钱为天子重修整座长安宫殿群。
最终，也仅仅只是利用李茂贞的上供，重修太极宫，能让李晔有个落脚的地方。
而天子能够回去长安的条件，则是李晔下罪己诏，向世人承认，与岐国交兵，错不在李茂贞，而在自己，正是撤销诸道讨凤翔行营。
但这些事情，张承奉已经不怎么在意了，韩建放弃天子，表明李茂贞、韩建这对盟友已经感受到了朱全忠的威胁。
在这种情况下，李茂贞只可能小心维持与自己的和约。
而不是置南方王建，与中原朱全忠的威胁于不顾，冒着三线开战的危险，与河陇交兵，此举，无异于自取灭亡。
消息传回兰州的时候，已经是正月下旬，张承奉也在准备回师武威。
牙兵们离家太久，无不思念家人。
虽说在此期间，兰州城内的风月场所生意兴隆，可总不能将赏钱都花销在妓女们的肚皮上。
否则，回家之后，又如何向父母、妻儿交待。
就连张承奉，也同样归心似箭，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他又何尝不思念家中的妻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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