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乐町。
深夜。
巷子里已经没有了行人，没有了巡警。
一辆汽车开来，在高桥家门口停下。车门被推开，高桥圭夫提着包走下车来。他的目光最先的投射处，不是久违的家，而是街对面。
那里是佐藤彦二的家，里面有他从北海道宿毛村带来的佐藤苍介。
接着，高桥圭夫四周张望，巷子里除了路灯亮着，几乎所有的房子都灭了灯。就连斜对面的八木太太家，也没有了动静。
“明天一早来接我。”高桥圭夫对司机说，然后关上了车门。
司机应了声“是！”，倒车朝街口驶去。
高桥走到家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谁？”屋子里的灯亮了，随即传来阳子的声音。
“我。”高桥圭夫说。
门被打开，阳子露出脸来。
“高桥君，你回来啦？”
“太太在家吗？”高桥圭夫走进屋子。
“太太刚睡。我去叫醒她！”
“不用了。烧点水，我洗个澡！”
“是！”
高桥圭夫走上楼梯，发现高桥良子穿着睡衣，站在楼梯口。
“高桥君，你回来了？”高桥良子似乎如梦方醒，脸上露出真切的笑容。
“我回东京办事。”
高桥圭夫将提包放在地下，拥抱了高桥良子一下。
“一郎呢？”
“已经睡着了。”
高桥走进卧室，看了看睡觉中的儿子。
“有没有觉得，一郎又长大了一点？”高桥良子问。
“好像是长大了点。”高桥圭夫说。转头对高桥良子说，“辛苦你了！”
“你知道吗，高桥君，佐藤太太出事了。”高桥良子突然说道。
“佐藤太太出什么事了？”高桥圭夫平静地问。
“你好像并不感到惊讶？”高桥良子有些诧异。“佐藤君天天跟那个叫美由纪的女人呆在一起，孟诗鹤实在受不了，搬出去住了。”
高桥圭夫听说美惠子搬了出去，多少有些意外。
“你怎么知道美惠子搬出去住了？”
“美惠子亲口告诉我的。出走那天，深更半夜跑到我这儿住了一晚。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佐藤彦二原来是真的是在搞婚外恋。”高桥圭夫说。“美惠子搬到哪里去了，你知道吗？”
“不知道，美惠子没对我说。”高桥良子说。“高桥君，当初我跟你说佐藤君在搞婚外恋，你还不相信呢！现在你信了吧？”
高桥轻轻“唔”了一声，问高桥良子：“彦二父亲回北海道了吗？”
“没有。”高桥良子说。“佐藤苍介天天往八木太太家跑，还时不时邀请妇人会的那几个女人，去居酒屋吃饭。不知道他哪来那么多钱。”
“井川满志这个笨蛋！”高桥圭夫骂道。
“你说什么？”高桥良子问。
“没说什么。”高桥圭夫说。
“我去给你烧水洗澡。”良子走进浴室。
“阳子在烧水。”
高桥圭夫脱去外套，挂在衣架上。
佐藤苍介的钱，肯定是井川满志给的。
这钱还是高桥圭夫去中国之前，专门向石野相原大佐申请的奖赏佐藤苍介提供情报的费用。
现在好了，佐藤彦二夫妇肯定已经知道，自己把佐藤苍介请来东京的目的，所有的努力又都白费了。
高桥圭夫有些后悔，后悔没将佐藤苍介的事情私下交给武田泰一。
“佐藤君家，还来了别的什么人了吗？”高桥圭夫问。
“没有。”高桥良子说。
叮铃铃……
电话铃响了。
高桥良子问。“谁这么晚打电话？”
高桥圭夫走到楼梯边，拿起话筒，“喂！”
“高桥中佐，我有事情报告！”电话里传来牧野智久的声音。
“你说！”
“井川中佐把外围警戒全部撤了。饭店内的警戒，也减少了一半！”
“这是石野大佐的意思吗？”
“我感觉是井川中佐自行主张……也有可能是石野大佐的意思！”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也许……也许他们是想利用南京的特使做鱼饵，把中国特工引出来，一举歼灭！”
看来，井川满志根据张光武提供的密码本，已经获知中国特工将要对汪特使展开猎杀行动的确切消息。
不得不承认，用汪特使诱使中国特工上钩，进而一举消灭之，是一着好棋。但是，即使计划成功，其影响极其后果，极其巨大。
这不是石野大佐和井川满志就能决定的事情。
事情大到只有御前会议才能决定。
高桥圭夫不相信井川满志既能灭掉中国特工，又能确保汪特使的安全。
“无论如何，不能让特使出事！”高桥圭夫说，“尤其是行动课的人，不能全撤！”
“已经撤了！”牧野智久说。
高桥圭夫生气地挂上电话，在屋子里来回踱步。突然想起了什么，拿起话筒拨号。
“喂！”电话里传来平宫英浩的声音。
“平宫少佐？”
“我是。你是……高桥中佐？”
“是。”
“什么时候回的东京？”
“今天早上。”
“有什么事吗？”
“能让长泽将军听电话吗？”
“现在？”
“是的，我有急事！”
“你跟我说，我会报告长泽将军。”
“我必须亲自跟长泽将军说。”高桥圭夫说，“事关汪特使的安全。”
“很重要吗？”
“极其重要！”
“你现在赶到参谋本部来！我这就去叫醒长泽将军。”
“谢谢！”
高桥圭夫放下电话，连忙走了出去。一路小跑到街口，要了一辆计程车，赶到参谋本部。
平宫英浩已经在门口等待。
“你跟我来！”
平宫英浩将高桥圭夫带到小会议室，一分钟后，长泽将军便走了进来。
“什么事，高桥中佐！”长泽将军问。
“我受影佐将军的委托，护送汪特使来到东京……”
“这事我知道，赶紧要的说！”
“我刚刚得到准确的消息，石野大佐和井川中佐想……想……”
“别吞吞吐吐的，直接说！”
“石野大佐和井川中佐想利用汪特使做诱饵，诱使中国特工进入陷阱，然后一举消灭之……”
“这有什么问题吗？”
高桥圭夫愣了一下。他万万没有想到，长泽将军会赞成石野大佐的做法。
“有问题！”高桥圭夫说。
“有什么问题？”长泽将军问。
“我担心石野大佐和井川中佐低估了中国特工的能量！万一出现中国特工成功截杀汪特使，即使我们也抓住了几个中国特工，后果也会变得不可收拾……”高桥圭夫说。
“你觉得石野大佐对汪特使的保卫不够到位？”长泽将军问。
“就在刚刚，井川中佐撤走了dG饭店外围的警卫力量，饭店内的警卫，也减少了一半。”
长泽将军拿起桌上的电话筒。
“接宪兵司令部！”长泽将军说。
“长泽将军！”电话里传来石野大佐的声音。
“命令！全力保护汪特使的安全，不得有任何纰漏和差错！”长泽将军厉声说道。
“是！”石野大佐说。
长泽将军放下电话筒。“高桥中佐，我这么说，你还满意吗？”
“谢谢长泽将军！”高桥圭夫向长泽将军敬了军礼，转身离去。
“你就这么走了？”长泽将军说道。
高桥圭夫回过头来。
“高桥中佐，抓捕中国特工，你也有责任。最好有一个既能保护汪特使，又能抓捕到中国特工的方案。”
“长泽将军，我会把您的命令转告给石野大佐。”
高桥圭夫转身离去。
他终于明白，长泽将军只不过比石野大佐稍微理智一点，中国特工，仍然是长泽将军和石野大佐的心头大患。
回到富乐町，高桥圭夫敲了敲刘简之家的屋门。
半晌，佐藤苍介才爬起来，把屋门打开。
“高桥中佐……”佐藤苍介见到高桥圭夫，颇觉意外。
“打扰了。我能进去吗？”高桥圭夫说。
佐藤苍介让开身子，让高桥圭夫走进屋。
“彦二不在家？” 高桥圭夫朝楼上望了一眼，问。
“只有我一个人在家。”佐藤苍介说。
“你去过宪兵司令部了？”
“去过了。是宪兵司令部的人接我去的。”
“见着井川中佐了？”
“见着了。”
“他给了你很多钱？”
“不多，只有200日元。一次100，给了两次。”
“你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了吗？”
“没有。”
“那你怎么好意思拿帝国军费？”
“是井川中佐给我的，不是我要的。”
“你拿这钱请客，去居酒屋了？”
“去过两次。”
“现在，你能断定彦二确实是您儿子吗？”
“能。彦二确实是我儿子。”
“以后，没有发现问题，不能再去宪兵司令部领钱……”
“井川中佐告诉我，我现在算是宪兵司令部的编外探员。所以……我有权获得报酬。”
“想不到，你来东京半年，长进了！”
高桥圭夫气呼呼地转身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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