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至淳姗姗来迟。
他带来的人手有限，本是想暗中查看，顺便看看有什么能帮林如海。
哪知道才到扬州，皇帝就让他去军中借人，说整个江南的官场，十之八九都有问题，且很多证据都在林如海手里。
三年，林如海这个巡盐御史不负皇帝所望，收集了很多证据，可惜不能彻底掀翻那些有二心且伤害百姓的人。
他本想再继续不动声色查看，哪知自己身体已到没路，只能把手里的证据交给皇帝。
皇帝感他忠心，让赵至淳一定要想办法保住他的性命。
赵至淳生怕扬州城内官员沆瀣一气，特意从淮安秘密借来的兵马。
林府中的黑衣人见己方人多且兵器充足，仓皇不支之下狼狈而逃。
大部分人留在林府善后，其他的人去找林黛玉的下落，要不是听到这里的响雷声，他都不知道，这些人竟然又杀回来了。
也是他们太自大了，占据了林府之后，竟然没派人守好门。
如此训练有素的一批人，赵至淳有理由相信，抢铁矿和劫官盐的跟他们定是一伙的。
若不是，只能说王朝内部大乱将起，这么多居心叵测的人。
“在下赵至淳，请问姑娘可是林如海林大人府上的人？”他问。
林黛玉看向季晴文，点头，她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季晴文哑着嗓子道，“不错，有批黑衣人闯进府里杀人放火，请您赶紧救救他们。”
赵至淳道，“府里的贼人已经被抓住了，林大人无恙，姑娘们请稍等，我派人送轿来。”
听到父亲无事，林黛玉刚才还强撑的一口气，再也支持不住，趴在季晴文身上，季晴文双腿也哆嗦得厉害。
这么高强度的逃跑，真是为难了两个深宅的姑娘。
赵至淳见二人狼狈的样子，赶紧让人去林府找个老嬷嬷出来。
黑衣人全跑了，谨为捂着胸口，一脚深一脚浅走过来，“怎么样？”
季晴文抬头看向他，“我没事，多谢大师关心，你赶紧坐下来休息一下，林姑娘也没事，就是累坏了。”
听到是林黛玉，赵至淳松了口气，若是林如海的独女死了，他那口气怕是也支撑不了多久。
很快，轿子和老嬷嬷都出来了。
林黛玉不想自己以一身血污和极差的精神、气色去见林如海，于是先回房梳洗。
正好，林如海正忙着。
他听到眼前年轻俊朗的少年说是义康王府世子，又验了信物，不由松了口气，“今夜多谢世子。”
否则，他与玉儿不是双双殒命就是阴阳两隔。
赵至淳微微弯腰，“林大人客气了，皇上知您处境，特意让我来帮忙，是小侄行动慢，让您受惊了。”
林如海摆摆手，“世子来得很及时。”
“林大人可知对方是什么身份？”
林如海不答反问，“世子可知，盐之利益有多大？”
“若失控，国将动荡。”赵至淳一脸严肃，还有些愤慨。
那些为官之人不是不知其中利害，为什么还要漠视百姓的生死、官商勾结、妄图控制盐？
他们拿了那么多银子，想要干什么？
林如海点头，苦笑，“我也没想到，这份利益竟然会将整个江南官场都卷进来，涉及的不止盐之一道。”
江南官场，以出了一位宠爱的太妃的甄家为首，自己小心谨慎三年，也不过查到些小鱼小虾。
背后之人显而易见，而甄家，能吃得了那么多？
种种迹象表明，京城那位被迫退位的太上皇，也有一份。
林如海心中有瞬间的茫然，然后又痛心愧疚不已。
他一人身系两位有知遇之恩的九五之尊，效忠太上皇就要背叛皇帝、让无数百姓吃不上盐、因盐之故而死；
效忠皇帝，就要揭开这江南官场的伤疤，让太上皇名声蒙污。
而且大批官员一换，百姓们不知是否会受影响。
他好难！
赵至淳大吃一惊，他以为，掌控了盐，那些有异心之人的口袋已经撑得满满的了，他们竟然还插手了其他。
想到运河上抢铁矿之事，他心中一凛。
这江南，要出大乱子了。
“他们想要什么？”赵至淳问。
林如海脸色晦暗，“他们想要我把查到的所有东西都交出来。”
府里下人，有反抗的一律斩杀；前来投奔的林氏族人，则全被捆起来。这是那黑衣人首领说的。
他们将府中诸人身份打探得清清楚楚，一个都没抓错，足以说明背后之人权势之大。
见他一脸苦涩，赵至淳道，“皇上很快会有旨意下来，大人只管好好养病，回京之后定会前途似锦。”
林如海苦笑摇头，他怕是活不到进京了，他也不能进京。
他查出的东西，会引起太上皇与皇帝父子离心，他对不住太上皇，他活着也只能以死谢罪。
他死了，太上皇才能消气，皇帝也能看在这份功劳的份上，让玉儿将来活得好。
他若不死，将来父女必不得善终。
这也是他发现自己中毒后，起初心慌时有医治，后来放弃治疗的原因。
赵至淳不知他死意已决，“我带人出去追查，府中有人护卫，大人请安心歇息。”
林如海目送他离开，闭上眼睛沉思。
天刚微亮，知州毕知节就来到了林府的门口，同行的还有贾琏和雪雁等人。
贾琏冷笑一声，怒道，“毕大人好大的官威呀，如今看你怎么跟林姑父交代。”
他拿着贾府的帖子，对方竟然还把他抓到大牢里去了。
大庭广众之下，毕知节有苦说不出，他必须适时与江南官场的人沆瀣一气，才能替皇上守住江南。
否则江南就落入旁人之手了，这不，至少他知道有哪些人在假传他的指令，也揪出了一些蛀虫。
看了眼贾琏，他摇摇头。
若不是自己出手，这国公府的琏二爷此刻还不知道会怎样呢。
贾琏见他一脸无奈，也不想听他狡辩，大步就往里冲，“管家，林姑父怎么样了？林妹妹呢？她可有事？”
雪雁也哭着跑了进去，一边跑一边喊着‘小姐’。
林成正喂林如海喝药，听到贾琏的喊声，主仆二人对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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