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的空气,仿佛被抽干了。
曹砚堂的呼吸凝滞在喉咙,每一次心跳都像一面沉重的鼓,擂打在他的耳膜上。
他死死盯着儿子曹敏,那张因缺氧而涨成紫红的脸,那双因极致恐惧而瞪大的眼睛,无声地向他求救。
泪水混着冷汗,在曹敏扭曲的脸上冲刷出两道狼狈的沟壑,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李承越那轻飘飘的话语,此刻却像无数根烧红的钢针,一根根刺入曹砚堂的脑海。
胜券在握……怎么会…… 他的眼前不受控制地闪回着刑场上的画面——
那两颗滚落的头颅,那四溅的温热鲜血,那刺鼻的血腥味……
一切都还历历在目,真实得让他作呕。
可现在,那两个本该是尸体的人,就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
一个掌控着他的儿子,一个用看死人般的眼神看着他。
原本的掌控者,如今却成了砧板上的鱼肉。
这突如其来的反转,像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他的心脏,让他连绝望都喊不出来。
电光石火之间,曹砚堂眼中闪过一丝血红的决绝!
他心一横,竟不退反进,身形如离弦之箭般扑向龙椅。
那动作快得不像个养尊处优的国舅,倒像一头濒死的孤狼!
“护驾!”
福临的惊呼尚未出口,曹砚堂已经欺近身前。
他一把将龙椅上的李景庭死死按住,另一只手中的长剑“铮”地一声横出,冰冷的剑刃瞬间贴上了皇帝脆弱的脖颈,压出一道浅浅的血痕。
他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不知是恐惧还是兴奋,嘴角却咧开一个狰狞的弧度,冲着李承越嘶吼道:
“晨王!放了我儿子!”
他的声音沙哑而疯狂,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否则……我就让这天下,换个主人!”
面对架在父皇颈上的长剑,李承越非但没有惊慌,反而先是一怔,随即,一声低沉的笑从他喉间滚出。
那笑声起初很轻,像是在自嘲,继而越来越大,回荡在死寂的御书房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讥讽与怜悯,仿佛在看一个跳梁小丑做出最后的、可笑的挣扎。
笑声戛然而止。
李承越脸上的笑意敛去,换上了一抹近乎于慈悲的无奈。
他甚至懒得多看龙椅上的父皇一眼,只是用一种看透人心的目光,静静地看着曹砚堂。
“哎呀,舅舅……”
他拖长了语调,声音慵懒得像是在叹息,
“你这是……自己选了诛九族啊。”
他甚至没有抬手,只是眼神微微一凝。
曹砚堂脸上的错愕与惊恐瞬间凝固,整个人如遭雷击,僵在原地,连握剑的手指都无法再动弹分毫。
一股无形的力量,扼住了他全身的经脉。
李承越这才迈开步子,缓步上前,脸上浮现出孩童般的、带着一丝责怪的笑容,轻声说道:
“舅舅!……你不乖哦!”
“我给了你活路,你偏要走死路。”
话音刚落,门外,太监尖细的嗓音如同一道圣旨,划破了这诡异的对峙:
“皇后娘娘驾到——”
堵在门口的御林军闻声而动,竟齐刷刷地向两侧退开,让出一条通路。
他们身后,那些被控制住的曹家精兵,也被如驱牲畜般押解后退。
皇后身着凤袍,步履沉稳地走了进来。
她没有看自己的儿子,也没有看被挟持的丈夫,只是将那双写满了失望与悲哀的眼睛,投向了她的兄长。
她长长地、疲惫地叹息了一声,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
“兄长……陛下待你不薄,你不该如此啊!”
曹砚堂全身被制,唯有嘴角,勾起一抹极致的轻蔑与悲凉。
“哼!”
他冷笑出声,目光如毒蛇般射向李承越,
“弑父、杀兄、屠子之徒,也配坐龙椅?”
他猛地转向皇后,眼中竟燃起一丝同情的火焰:
“妹妹,我的手段与他相比,自愧不如!”
“但你要知道,”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预言般的疯狂,
“今日我曹砚堂倒下了,天下有志者却会看到希望!”
“总有一天,会有另一个‘我’站出来,收了这个伪善的狗皇帝!”
这番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皇后的心上。
她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是的,他说的是真的。
那些被尘封的、她不敢深究的宫廷秘辛,此刻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淹没了她的理智。
李景庭对兄弟的猜忌,对父母的冷落,甚至……对自己亲生儿子的那份若有若无的杀意……
她一直以为那是帝王之术,是必要的牺牲。
可直到此刻,当曹砚堂用生命作为代价点破这一切时,她才惊出一身冷汗。
那不是帝王之术,那是纯粹的、不加掩饰的凶残!
他的仁慈,原来只施舍给天下的百姓,唯独对他血脉相连的亲人,吝啬到连一丝温情都不愿给予。
如果……如果越儿不是那万中无一的火神转世,有仙术护体,连带着护住了大哥……
想到这里,皇后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几乎站立不稳。
她不是在救一个叛乱的兄长,她是在救两个被亲生父亲推向死亡的儿子!
李景庭没有理会李承越的嘲讽,他的目光穿过御书房,仿佛看到了遥远的过去。
那双死灰色的眼睛里,竟流露出一种深沉的疲惫与悲哀。
他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像是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古老故事。
“前朝皇帝,待我李家不薄。”
“封父亲为护国公,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兵权政权,一手在握……可谓权倾朝野,风光无限。”
他自嘲地笑了笑。
“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朝臣的谏言,我在殿外听得一清二楚。”
“他们说,功高震主,李家必反。”
“我回去告诉父亲,他却对皇上的信任深信不疑,骂我杞人忧天。”
李景庭的眼神变得幽深,
“可我知道,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总有一天会生根发芽。”
“我不能等。”
“于是,我暗中派人,监视皇宫的每一个角落。”
“终于,边境烽烟起,父亲率我们兄弟出征。我知道,机会来了。”
他的声音里透出一丝冰冷的决绝。
“我买通了江湖上最顶尖的杀手——死神殿。”
“在凯旋的路上,设下埋伏。”
“那一战,大军死伤惨重,父兄……也身负重伤。”
皇后倒吸一口凉气,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丈夫。
“最关键的是,”
李景庭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我们在刺客身上,搜到了一封前朝皇帝的亲笔密信。”
“当然……那是我请天下第一的仿手,伪造的。”
“当父亲看到那封信,再看看我们兄弟的伤势,他终于信了。”
“我们兄弟几个,跪在他面前,哭着劝他为了家族存亡,必须反了!”
“最终,父亲痛下决心,率领残兵,挥师京城。”
“那一天,血流成河……我们杀了皇帝,自己坐上了龙椅。”
他说完,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靠在龙椅上,喃喃自语:
“为了家族不灭……我亲手,将我李家,推上了这条不归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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