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陛下,她是悲伤过度,令胎气大动,险些早产;还好微臣赶得及时,施针用药,已经将情况稳住,接下来只要潘家小姐能卧床静养,可确保这个孩子安然无恙。”
盛娇的医术,皇帝是清楚的。
她又最擅长千金一科。
她既然都这么说了,潘箐瑜腹中之子应该是十拿九稳了。
“朕听闻,有门道有经验的大夫能通过把脉确定腹中胎儿的性别,你有这样的本事么?”
盛娇垂眸:“有。”
“那潘小姐的这个孩子,是男是女?”
“回陛下,是男孩。”
皇帝眯起眼眸,沉思不语。
盛娇仿若没察觉到,又拱手请示:“臣入宫回话,其实还有一事,还求陛下一个恩典。”
“你在宫中守着贵妃,又善用计谋,稳住了整个宫城,本就有功,说吧,你想求什么?”
她深深拜倒,行了个大礼:“陛下,微臣想恳求您准许潘家小姐生下这个遗腹子。”
“呵……你这话说的,孩子在潘小姐的肚子里,朕说不让她生她就不生了?”皇帝都笑了,只是这笑声平添了几分森冷。
“陛下乃真龙天子,我等也只是天子脚下的一块砖罢了,生死都要捏在陛下手中,何况潘小姐身份特殊,她是魏衍之的续弦,腹中之子更是魏衍之的骨肉,若无陛下点头,他们潘家如何敢?”
“那也该由潘从寒来开口,为何是你来说?”
“或许是微臣……想起了曾经的自己,又目睹了冯娘子痛失爱子,以己度人,实在是不愿再见到这样的人间悲剧。”盛娇的声音微微颤抖,“那一年,微臣失去了女儿,那种痛深入骨髓……请陛下宽恕微臣浅薄,这话微臣实在是忍不下,哪怕陛下治罪,微臣也要实话实说。”
皇帝的脑海中浮现起了当年那个玉雪可爱,活泼灵动的小孙女的模样。
坚硬的心裂开了几道微不可察的缝隙。
半晌,他叹息道:“没想到你还是这样心软,医者仁心,你确实配得上。”
他又反问,“可若潘小姐生下这个孩子,他的名分又该何去何从呢?”
魏衍之已经被贬为庶民。
这个孩子若从父亲这一脉,那是皇孙,还是庶民?
皇帝日后看到这个孩子都觉得添堵。
“微臣有一计。”
“说来听听。”
“还请陛下准许潘家小姐带发修行,就在府中设立庵堂,这辈子她都不会再婚嫁;所生之子,便入潘家族谱,从此往后是潘家的一脉;至于父亲……潘小姐本就失踪过很长一段时间,如今再寻回,大可以在族谱上略去孩子生父,只说是机缘巧合,上天注定即可。”
盛娇柔声道,“潘大人也不是青壮的年纪了,数年后,陛下大可让他致仕回乡,这孩子也一并带回;朝堂内外,必定会感念陛下的仁慈宽宥。”
她说着,缓缓抬眸,“那只是个孩子,陛下。”
没有父族的扶持,这个孩子永远都不可能与皇室扯上关系。
入了潘家族谱,那终其一生都是潘家子嗣。
等一切尘埃落定,谁也不会冒险提起他的生父,他永远都是潘家的孩子。
日后就算他有能耐返京,若得了皇帝青睐,皇帝也不是不可以拿他当个寻常孙辈来疼爱,到时候顺理成章,一切水到渠成。
景王之死来得突然,已经惹得非议呈沸沸之态。
皇帝思来想去,还是盛娇这个办法最稳妥。
就像她说的,只是个孩子,甚至是个尚未出世的孩子。
魏衍之已经前后失去了两个孩子了……
这是第三个。
皇帝闭了闭眼,最后来了句:“那就依你所言吧。”
“多谢陛下。”
郭夫人很快得到了盛娇的书信。
看到信中的内容,她一时眼眶发热,忍不住双手合十,不断念叨着佛号,眼睛湿润润地想哭,可嘴角却控制不住上扬。
“咱们府里设个庵堂?”潘箐瑜听完了母亲的话,有些茫然。
“太师大人的意思,就是说让你在府里带发修行,也就是出家,在皇帝跟前绝了你再嫁的可能。”郭夫人耐心地解释着。
其实以她的私心来论,她巴不得女儿一辈子不嫁人,一直留在自己身边。
她娇宠着,疼爱着,不比去夫家看公婆脸色、还要照拂小姑子小叔子之类的亲戚强得多吗?别人家媳妇那么好当的?
郭夫人可不信。
如今有了皇帝点头,这事儿就成了顺理成章。
再说了,府里设个庵堂,具体什么情形也只有他们自己人知晓。
晨昏定省地过来上香祝祷也就是了,外人哪管得了这么多。
不得不说,盛娇这个法子简直太好了,办到了她的心坎上。
潘箐瑜听后眼前一亮:“女儿明白了,那……”
“皇帝也说了,你腹中之子可安心生下,回头就入了咱们潘家的族谱!与皇家再无干系!”
“那就好!”潘箐瑜也松了口气,依偎在母亲怀中,“我这几日怕都怕死了,还想着隐瞒下来,或许等月份足了,孩子生了,陛下也会忘了这事……”
“还是听太师大人的安排,这事儿早点戳破早好,在陛下跟前过了明面,看谁还能说三道四!”
“嗯!”潘箐瑜喜极而泣。
“那罪人的尸首呢?已经安葬了?”郭夫人眉心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低声问。
“已经当着祝公公的面安葬了,后来,太师大人的夫君来了,将尸首又挖了出来,带走了。”
“没让人察觉吧?”
“没有。”潘箐瑜连忙摇头,“就我,还有娘您身边的婆子,俱是心腹,再无旁人了。”
“好。”郭夫人沉了沉眸色,转脸吩咐身边的嬷嬷,“你去咱们庄子上打听一下,看谁家这段时日办了丧事的,要年岁差不多的男丁,要是有了,就悄悄将那尸首买了来,安葬在原先那罪人的坟地里。”
嬷嬷福了福,“庄子上有的是病死无亲的壮丁,都不需要买的,老奴这就去办。”
周江王府,某一空置的库房内。
里头安置的一人昏昏沉沉了几日了,终于在这一天彻底清醒。
他歪坐着靠在榻上,努力去看向四周,略微一动,就牵扯着腹部的伤处一阵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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