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元27年。
这一年。
姜子涵登基上位，新的年号尚未确立。
六年中。
平平安安回来过多次，有天香阁的人暗中保护，他们玩得很开心，每次回来都会给林妙芸带好玩的小事物，倾诉这些年遇见的事。
姜青芸偶尔也会来。
唯有蔡小山，只在许山山下葬那天来了，又走了。
他的天赋很高。
才二十多岁，就武道八境，是名动天下的传奇人物。
只是谁都不知道，其实这个冷酷的男人心中憋着一股气。
他想突破九境的那天，堂堂正正站在那个女人面前，质问她为什么那么偏心。
也许正是这股执念，才让他一骑绝尘同个时代的所有天骄。
这一年。
陪伴在林妙芸身边的黄欣蓉也终于要走了。
“师妹，我困在武道八境太久太久了，小石头都追赶上我了，我不想将来见面还不如他。”
“我想追寻师父的脚迹，走一遍她走过的路。”
“毕竟啊，师父一直是我追寻的目标呢。”
这一次……林妙芸哭了。
她记不清自己多久没哭了。
“师姐，你也要离我而去了吗？”
黄欣蓉抚摸她的秀发，迷恋道：“笨蛋，我怎么会离开你呢？”
“等我突破九境就回来陪你，我们一生一世都不分开，好吗？”
她也不想离开。
可是八境终究有寿元耗尽的那一天。
唯有九境仙神，才敢说一句长生。
她不想走得那么快。
并非怕死！
她只怕自己走了以后，没有人替她照顾师妹。
她放心不下这个善良的师妹啊！
怕她被骗，怕她被欺负……
“我啊……还想照顾你一生一世呢。”
她轻轻刮了一下少女的俏鼻，洒脱一笑：“你跟谁宇宙无敌天下第一最最好？”
这一次，林妙芸没有回答她。
黄欣蓉笑得很开心。
走的时候，一再保证自己很快回来。
只是这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
九年后。
没有人陪伴在身边，林妙芸整日浑浑噩噩。
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
很久之前的事如同被下了封印，怎么样都想不起来。
即便是最近发生的事，也很快忘记。
她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
最后，她倒在了床上。
如生了一场大病，再也起不来。
十境大能是不可能生病的，除非……被道同化，以化身道。
“哥哥他们到底去了哪儿啊？”
这些年里，她不止一次派出去人寻找，就连她自己也巡视了山海界多次，可始终找不到林凡他们。
不止林凡。
竹蜻蜓、周易、杨影……一个都找不到。
这是她最后一次想起来这些人的模样，此后再没有记起来。
“都走了，所有人都走了，只剩我自己一个。”
林妙芸的意识即将定格，无尽的黑暗笼罩她。
在意识即将化为虚无之际，她脑海中再次闪烁林凡、黄欣蓉、竹蜻蜓……的名字。
却都走了，消失得很彻底。
所有人都离开她了，只剩她自己。
忽然间！
一道声音传入她耳中。
“妙芸！妙芸！”
“醒醒！喂！你是不是把我给忘了啊？可恶啊！怎么大家都不记得我了？明明我一直在啊。”
咣当！
林妙芸瞬间惊醒过来。
她犹如做了一场噩梦，浑身被冷汗湿透。
呆呆地坐起来。
片刻后。
她仿佛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一幕，用手擦了擦眼睛。
惊喜道。
“三花哥哥？”
木三花撇了撇嘴：“不是吧！千万别跟我说你把我忘了，从来没记起来过。”
“这三十六年里，我可一直陪在你身边啊。”
林妙芸感觉一束光照进了自己的生命中，为她驱散了黑暗。
她傻傻地笑。
“没有……我才没有忘记你呢。”
木三花傲娇抬头：“口是心非的家伙。”
“你早就把我忘了，林凡他们也把我忘了，上次我让他带我一起他居然不理我，可恶。”
“你生病了吗？妙芸。”
林妙芸摇摇头：“没有，我没生病。”
“嘿嘿嘿。”
她笑得很开心，很快乐。
纯真的笑容，驱散了黑暗，灵台一片晴朗。
林妙芸坐在床上，也不顾什么礼仪，歪着头问：“三花哥哥，没有人记得你的时候，你会难过吗？”
这些年里，她的确忘了木三花。
她都没记起来，更别说其他人。
换言之，木三花独自一个人活了36年。
如果让她一个人过，别说三十六年，一年她都会疯掉。
想到这儿，她不禁心疼起木三花。
木三花耸了耸肩，无所谓道：“习惯就好，习惯成自然嘛。”
“一开始我挺不习惯的，明明我就在你们眼前喊你们，你们却什么都听不见，就好像我们隔着一片时空不在同一个世界，可是我们挨得是那么的近啊！”
“你知道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是什么吗？”
林妙芸好奇问道：“是什么？”
木三花抿嘴：“是我就在你眼前，你却记不得我，看不见我，听不到我说的话。”
“我好像被世人忘记，被世界遗忘了。天地间没有我存在的痕迹，一切因果都没了。”
“我活着，但我也死了。”
说着。
他自顾自坐在床上。
“但没关系，他们虽然忘了我，可我始终出现在他们的生命中过。”
“这个世界上没有谁能陪谁一直走到尽头，先走和慢离开本质上是没有任何区别的。”
“有的人出现在我的生命中并不意味他会陪我走完一生，也许只是想告诉我一些道理。同理，我也不奢求所有人都记得我。”
“只要我曾经存在即可。”
“有一个人能记得我，我就心满意足了。”
林妙芸听完。
有感而发。
“我听说大能超脱时光之后，一切祂们存在的痕迹都会被自动抹去。”
“我很好奇，世人遗忘了祂们，那祂们会记得世人吗？”
“倘若所有人都不记得了祂们，祂们是否可以定义为死了？”
“这……”木三花摸了摸下巴，陷入沉思中。
片刻后，他摇摇头：“大能的事谁说得清？”
林妙芸忽地莞尔一笑。
“祂们的境界，我也难以说清。但我自己的路，我知道该怎么走了。”
“我不要成为那样被世人遗忘的大能，我要做我自己。我要让我所珍视的人，都真切地记得我的模样。”
话音落下，她周身道韵流转。
原本缥缈散逸的道韵，竟渐渐凝实，焕发出真切的光辉。
她的气势节节攀升，一路突破。
一境、二境……八境、九境。
直至——十境！
“咔嚓——”
一声犹如琉璃碎裂的清音蓦然响起。
轮回化为梦境消失。
三十六载光阴的记忆如潮水般在她灵台之中涌现，又迅速倒流，溯回最初。
那一年，她曾于时光深处低语。
“毕竟几人真得鹿，不知终日梦为鱼。”
红土大陆之上，气象陡变。
哗——
十境威仪，毫无保留，倾天覆地。
天道昭彰，感应自成。
金花坠九霄，瑞莲开八荒。
法则垂为璎珞，道韵织就华章。
天地颂和，万灵景仰。
林妙芸心有所感，轻声叹道。
“大能者以芸芸众生为棋，岂不知，执棋之际，也已身入局中？”
芸芸众生的芸！
她不也正是在拿起的那一刻，便身在局内么？
“身如萤烛照冥夜，心似明月破云帷。”
回首一场大梦，方知我身是梦。
“系统。”
【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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