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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墟深处，八圣子周清源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带出内脏的碎片。
全身骨骼都已寸断，圣魂黯淡到了极点，连动一根手指都无比艰难。
他艰难地偏过头，在一片狼藉中寻找着那个身影。
不远处，秦冷玉倒在血泊之中，气息微弱，白衣已被鲜血彻底染红，但她还活着，正用尽力气，朝着八圣子的方向一点点爬过来。
秦冷玉的眼中没有痛苦，只有无尽的担忧和想要靠近他的执着。
周清源心中一痛，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力气，也开始向着秦冷玉的方向爬去。
废墟砾石磨破了他的手掌和膝盖，留下两道触目惊心的血痕。短短数丈的距离，此刻却如同天堑。
终于，两人的手，在冰冷的血水中，再次紧紧握在了一起。十指紧扣，传递着彼此仅存的温度与无法言说的悲凉。
八圣子的目光扫过周围，忽然定格在不远处。那里，象征着大周皇权的圣皇玉玺静静躺在泥泞之中，原本温润的光泽已彻底黯淡，玺身上布满了如同蛛网般的裂痕，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彻底碎掉。
他看着秦冷玉苍白却依旧美丽的容颜，一个强烈的念头涌上心头。
他松开秦冷玉的手，用沾满血污的手，一点点地，将那只余裂痕的圣皇玉玺，拖到了身边。
做完这一切，他几乎耗尽了所有力气，只能瘫软在秦冷玉身旁，大口喘息。
随后，他又从自己破碎的衣襟内衬里，摸索着，取出了一方折叠得整整齐齐的金色绢帛。
那绢帛材质特殊，虽沾染了血污，却依旧散发着淡淡的灵光。
“冷玉……”八圣子的声音微弱得如同耳语，他展开那方金帛，上面是以大道符文书写的文字，流光溢彩，正是他早已准备好的——婚书。
他看着秦冷玉的眼睛，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充满了无尽的遗憾与温柔：“其实……婚书，我已经……写好了。一年前……我便写好了。”
他轻轻念诵着婚书上的部分内容，声音虽低，却字字清晰:
“维大周圣朝八圣子臣周清源，诚惶诚恐，谨以赤诚之心，沐浴焚香，上表于皇天后土，下陈于四方神明，剖白心迹，告求姻缘。”
“窃闻《关雎》起咏，咏君子之好逑；琴瑟和鸣，鸣淑女之堪俦。天地交泰，乃生化之基；两姓联姻，为人伦之始。今有秦氏冷玉，系出名门，钟灵毓秀，秉性端慧，娴雅贞静，仪态万方，堪称女宗之范。”
“源自邂逅之初，即惊为天人，仰慕之心，如江河行地，日升月恒，未曾有一刻或忘。其品若幽兰，空谷传馨；其志如寒梅，傲雪凌霜。每每相见，虽语不过数言，然中心藏之，何日忘之？情根深种，已非一朝一夕矣。”
“今源不揣冒昧，斗胆陈情，愿效古人红叶题诗之雅，赤绳系足之诚，求缔鸳盟，永结同心。兹特以天地为鉴，日月为证，山河为誓，谨立此书。”
“源愿以余生所有之光阴，倾满腔之热忱，护卿周全，保卿喜乐。春秋代序，愿与卿同赏四时风物，春花之绚烂，夏木之繁荫，秋月之皎洁，冬雪之皑皑；红尘漫漫，愿与卿共度人生悲欢，顺境则相携以庆，逆境则相濡以沫。
“源深知，婚姻者，非儿戏也，乃结二姓之好，合两族之欢。源虽不才，然必当恪守夫君之道，敬妻爱妻，相敬如宾。愿我二人，情敦鹣鲽，似比目之鱼；祥叶螽麟，兆子孙之盛。同心同德，共担家国之责；宜室宜家，谱写琴瑟之章。永结鸾俦，白首不相离；共盟鸳蝶，生死永相随。”
“此心此情，皇天可鉴，厚土可表，生死不渝，金石为开。伏愿吾皇兄陛下，体察臣弟一片至诚，恩准此姻，成就良缘。亦恳请天地鬼神，垂怜鉴察，赐福于此盟此约。谨将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把红叶之盟，载明鸳谱。谨立此书，以昭郑重。
念到这里，周清源眼中已满是水光，他哽咽道：“只是……九弟未回，我总想着，等我们兄弟齐聚，再一起上禀皇兄，请他准许，给你一个最风光的典礼……所以，便一直……一直不曾拿出来……”
他一手紧紧拉着秦冷玉的手，另一只手颤颤巍巍地拿起那布满裂痕的圣皇玉玺，想要朝着婚书末端，那早已留好的用印之处盖下去。
仿佛只要这个代表大周皇权正统的玺印落下，他们的婚事便能得到最后的认可，这份迟来的幸福便能在这末日中，获得一丝虚幻的圆满。
秦冷玉痴痴地看着他，看着那方婚书，眼中泪水终于无声滑落，但嘴角却带着幸福而满足的笑意。她轻轻点头，用尽所有力气，回握住他的手。
玉玺，缓缓落下，距离那金色的绢帛，只有寸许之遥。
然而，就在这玺印即将触及婚书的刹那——“咔……咔嚓……”
一阵细微的碎裂声，从周清源手中的圣皇玉玺上传来。
玉玺之上的裂纹，在这一刻骤然扩大和蔓延，似是失去了所有支撑的力量。
就在周清源和秦冷玉的眼前，在他们满怀最后希冀的注视下。
嘭的一声，彻底碎裂开来！
化为无数失去光泽的玉石碎片，从周清源无力的手中滑落，混入泥泞的血水之中，与那些普通的碎石再无区别。
圣皇玉玺，碎。
象征着大周皇权正统、凝聚万载气运的玉玺，在这一刻，彻底崩碎。
也仿佛预示着，这个延续了三千载之久的圣朝，气数已尽。
周清源的手僵在半空，保持着欲要盖章的姿势，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灵魂。
玉玺已碎，婚书……终究未能盖章。
“没关系的……妾，只恨与君相识晚。既与君同年同月同日死，便此生无憾了。”秦冷玉眼中的光芒黯淡了一瞬。
两人紧紧相握的手，无力地垂落在冰冷的废墟上。
他们还尚存一口气，但眼中最后的光，似乎也随着那玉玺的破碎，一同熄灭了。
唯有那页写满了深情与誓言的婚书，静静躺在血水中，被冰冷的雨水不断打湿。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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