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本是同林鸟。
大难临头各自飞！
人世间的真情，又有几分经得起考验？
夫妻尚且如此，而况只是份属君臣。灞桥边的军营中，看着稀稀落落的几个朝臣，曹操的眼中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怒意。
一个一个看过去。
少了杨彪、董昭、郑郜、华歆、刘放、吴质……
“狗贼！”
曹操用力一拳砸在桌上，狠声道：“首鼠两端，不忠不义之徒，吾必诛之！”
世人都爱忠臣而恨奸臣。
曹操亦然。
群臣尽皆噤若寒蝉，见曹操发火，没人胆敢出声。
帐中落针可闻。
曹操深吸一口气，收敛了身上的杀气，用平和的语气说道：“蓝田关受挫的事，众卿都知道了吧，当此危难之时，尔等有何对策？
大家都低头不语。
过了片刻，才见曹植上前道：
“父皇，臣读圣贤书时，尝闻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恶贼当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曹操闻言，心中暗叹。
这儿子脑壳坏掉了！
文章虽写得好，酒量也不错，尤其是对嫂子很好。
但对于统军作战、运筹谋算，却是七窍通了六窍，只剩一窍不通。
想起一句之前从邺城传来的一句话，忍不住教训道：“女人会抛弃你，朋友会背叛你，唯有军政不会，不会就是不会，一点都不会！”
骂完了之后，才发觉，似乎这句话，正是自己的死敌王通说过的。
“啊……”
曹植挨了训，委屈地站到一边，那眼中很是不甘。
一旁的曹彰见曹植挨了训，也站出来说道：“父皇，依儿臣看，自是应该固守长安，召集各方义士前来勤王，再重整兵马，与王贼决一死战！
父皇乃是天子，基业天授之时，各方祥瑞频现，必得上天之佑。那王贼自称天子之时，一个祥瑞都没有出现。现在虽猖獗一时，终是妖孽，邪不压正，其败亡乃是必然。”
这个儿子，脑壳倒没坏掉。
而是天生就蠢！
这孩子年仅19岁，身高八尺五寸（约1.92米），长得熊腰虎背，力大无穷，喜搏猛虎，能生裂虎豹，不善文章。还有那胡子也是黄色的。
这长相、面相、性情，没有半点像曹家人。
由于自己喜欢有经验的女人，当初让卞夫人去找胡人“取经”，这孩子八成就是那胡人在卞夫人身上下的种。
胡人的种，终究是蠢了些！
曹操冷哼了一声，懒得理他。
转头看了一眼曹丕，正要问曹丕的想法。却见一旁的小屁孩曹冲大步走到前面，抢先说道：“父皇，孩儿有话想说。”
曹冲才13岁，深得曹操喜爱。
见曹冲主动发言，曹操便点了点头，表示许可。
“谢父皇。”
曹冲上前行了一礼，接着说道：“父皇，儿臣夜读春秋，熟知申生与重耳之事。申生在内而亡，重耳在外而安。
如今敌强我弱，一旦被王通围在长安城中，必难幸免，断不可死守长安，而该当以离开关中为宜。”
“说具体点。”
曹操点了点头，示意曹冲接着说下去。
“儿臣遵旨。”
曹冲道：
“武关已破，蓝田关亦已落入敌手。王通的大军必会顺着武关道大量涌进关军。如此情形之下，再用重兵驻守潼关和秦直道也失去了意义。
孙子曰：‘地有所不争，城有所不守’。不如从秦直道和潼关撤军，集兵一处，暂时离开关中，徐图后策。”
“这倒是个道理。”
曹操赞许地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么，依你之见，朕又该去哪里？”
“自然是去投靠刘备。刘备是父皇的盟友，而王通是刘备和父皇共同的敌人。唯有与刘备联盟，合军一处，齐心协力、同仇敌忾，才有打败王通的希望。”
这个回答，并不能完全让曹操满意，但一个才十二岁的孩子能有这种见识，已经很不错了。
曹操让曹冲退下。
又再次看向曹丕。
曹丕见状，先是看了一眼司马懿。
见司马懿微微点头，才上前行了一礼，恭敬地说道：“四弟之言，颇有道理，只是年岁尚幼，未免轻看了人心之险恶。
往投刘备之事断不可行。那刘备貌似敦厚，实乃大奸大恶之徒，去投刘备，无异送死。别说是去投靠，就算是父皇自退帝位，奉刘备为主，将手中兵马全都交给刘备，也必会为其所害。
因此，巴蜀是绝对不可以去的。儿臣觉得，凉州倒是一个好地方。”
略一沉吟，又接着说道：“凉州地域广袤，有延绵几千里的陇山（今六盘山）与关中隔断，仅有萧关道和陇山道与关中相通。
陇山道艰险难行，萧关乃是天下险关。只要谨守萧关和陇山道，就可以挡住王通的进攻，并可随时反攻关中。
退一万步讲，就算萧关被攻破，甚至凉州六郡也被王通夺取，父皇仍可以在广袤的大漠和群山之间与王通的乾军周旋。
退两万步讲，就算被王通逼得被迫离开西凉，父皇还可以挥师向西，进入西城称霸称王。
退三万步讲……”
“等等！”
曹操打断了曹丕的话，放声大笑道：“你已经退了两万步了，不能再退了。”
显然，曹操认可了曹丕的说法。
甚至，曹丕刚才所说，正是曹操心中所想。当然，曹丕能有这种见识，也是事先得到过司马懿的指点。在曹操的几个儿子当中，司马懿一直是暗中支持曹丕的。
曹操让曹丕退下，问帐中群臣道：“众位爱卿，尔等以为如何？”
大臣们纷纷发表各自的意见，有赞成的，有反对的，有提出与王通议和的，甚至还有提出投降王通的。
唯有司马懿态度极为坚定，这厮上前一步，大声说道：
“陛下，二公子之言，与微臣相若。眼下事急，刻不容缓，最忌犹豫不决，优柔寡断！
王通大军已进入关中，还请陛下召回各处兵马，留一支人马在灞河阻敌，其余人马则随陛下快速西行，迁都姑藏，若再拖延，恐生祸端。”
曹操深以为然。
并且，也终于下定了决心。
随后，便用一双凛厉的眼神看向帐中群臣，杀气腾腾的说道：“朕意已决，若有不愿跟随者，自可散去！”
大臣中有几名官员走出队伍，对曹操施了一礼道：“陛下，微臣的父母妻儿都在关中，恕臣不能跟随陛下去西凉。”
说罢，便向外走去。
曹操没有挽留他们。
却在他们走出帐之后，对曹丕使了个眼色。。
曹丕会意，也没做声，只是冷哼一声，拔出宝剑，叫上几名武士跟了上去。
没多久，曹丕去而复返。
手中提着几颗血淋淋的人头，一直走到曹操跟前，再转身面对群臣，大声说道：“这几人欲往投狗贼王通，吾今已斩之。诸君之中，可还有想要仿效者？！”
大臣们见状，尽皆噤若寒蝉，再无人胆敢吱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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