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警服的两个男子相视一眼，其中一个瘦高的男子道，“黄女士，我们并不是来羁押你的，是来请您的，昨天你们施粥的地方，发生了打斗，想请你过去配合一下。”
“不好意思，我们并没有参加打斗，也没有哪个法条规定不能施粥，恕我不能从命。我还有事，你们请回吧。”
“这……。”两个警察一时之间犯了难。都知道这吉祥堂背后有人，不可轻易得罪，两人磨了半晌，见黄婉贞不为所动，只能先回去复命了。
下午李顺水带着两个手下，踩着皮靴过来了。
“咚咚咚——”的皮靴落地声，铿锵有力，黄婉贞却不怕他，虽然褚家不在局子里了，但沈家进去了，她可是跟沈君宴更熟一些的。
“李队长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请坐！”黄婉贞从柜台里走出来，转头对黄大锤道，“去沏壶好茶过来。”
李顺水坐下后，不客气的问道，“你还有多少粮？”
黄婉贞摇头，“不多了，只够自己家里面吃一年的，本来准备了两年的，这一个星期，就吃进去一年。”
黄婉贞接过黄大锤手里的茶壶，亲自为李顺水倒了一杯，“李队长好福气，哦！现在该叫李处长了，瞧我这张不会说话的嘴！”
黄婉贞放下茶壶，就往自己嘴上打了两下，“我也是看那些难民太可怜，你也知道，女人家嘛！都有心软的毛病，要不是因为家里粮食实在不够吃了，我今儿个还得去施粥。”
说完，佯装无奈的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那东北会打起来，早知道就多买些粮了。”
“这还是因为铺子里的伙计多，时不时的就要请他们吃饭，这才买的多些。”
一分真九分假的一说，李顺水一时之间，倒辨不出黄婉贞手里到底有没有粮食了。不过想想，日本人派兵攻打东北三省，那是连上层都没能提前收到消息的，黄婉贞一个小商人，能从何处得知？
李顺水骨节分明的大手，端起茶碗，喝了一大口，“嗯，女人心软这毛病，黄女士还是改改的好，免得不慎，把自己赔进去，就得不偿失了。”
黄婉贞点头，一副受教的模样，“嗯，我懂了。”
现在天还不算冷，还不是难民最难的时候，等到冬天到了，街上常常遇到冻死或饿死在路边上的难民。
政府直接派人，挡住了各个关口，不允许难民再进城。
难民的苦难，似乎并未触动上层者的心，进入十二月份，如往年一般，各种舞会和宴会多了起来，吉祥堂的生意也有所好转。
黄婉贞收到了几封舞会和宴会的请帖，她除了参加每月的范家沙龙，其他的舞会和宴会很少去。
因为在沙龙上，黄婉贞可以听到学者对时事的畅谈，虽然知道历史不可逆，但黄婉贞还是想听听最新消息和他们的看法。
今次过来，遇到许多老朋友，竟然连范恒明和高教授都回来了。
范恒明知道黄婉贞有出国留学的打算，问她是怎么安排的，想去哪儿。
“打算去美国，参加明年五六月份的考试，还得看能不能考过。”
范恒明又问，“开始准备了吗？我认识接几个留过洋的朋友，用不用介绍给你？可能会对你有所帮助。”
黄婉贞摇头，“谢谢，不用了，我有同学在美国纽约，我准备过去找她，平时经常收到她的信件，对那边了解了些。”
“那就好。”范恒明勾唇笑笑，状态看起来不错。
高教授则是眉头紧皱，脸上一片郁色，与他们说起日本狼子野心的事来。北平城外都是东北三省的难民，河北更多。更令人担忧的是，日本人占领东北三省后，便对华北地区虎视眈眈起来。
黄婉贞附和道，“近几年还是无碍的，等他们在东北积攒了力量，就不好说了。”
高教授深深叹了口气，眼中的忧色几乎要溢出来，“你现在出国也是好的，如今国内越发动荡，学生们都无心读书，整日想着上街游行，出国后好好学习知识，终有报国一日。”
黄婉贞倒是没多说留学之事，反而劝高教授，“你也不要太过忧心，多照顾些自己的身子，我相信不会这么一直乱下去的，总会有太平的时候。”
高教授眉间的褶皱散了几许，欣慰的看着黄婉贞道，“希望那一日早日到来。”
认识高教授这些年，他微胖的身形没变，但却老了不少，不知不觉间鬓角已经染上白霜。
高教授一向热心，对黄婉贞也好，他曾去美国留学，特意跟范恒明借了纸笔，给黄婉贞写了几个住址，都是他曾在美国交的朋友。让她到了美国，安顿下去，可以过去拜访，都是同胞学者，在外那就是最亲的老乡。
如高教授的身份，于国于当前的局势，说声忧国忧民，贡献所有都不为过。
如黄婉贞，所能做的，就是在保证自身安全的情况下，找些靠谱的慈善组织，捐些钱。
从范家的沙龙回来，黄婉贞就给自己的小说，写了结局，最后她以这样一句话做了尾：女性受教育，上可教夫，下可育子，远可治国，近可持家，于国于家于民，都是不可多得的大造化。
紧接着，黄婉贞又去了趟燕京大学，从图书馆借了一本书，一本练习册。
是的，现在的练习册也珍贵的很，并不是人手一份，是要手抄到本子上，再解题的。
忙忙碌碌间又到了年底，黄婉贞今年不打算回上海陪黄董氏过年了，她给上海的家里打了个电话，告诉黄董氏她要在北平准备五六月份的留学考试。黄董氏听到女儿这么忙，也不忍心她来回折腾，浪费时间，思虑几秒，就答应了下来。
可还没到小年，陈寒风就带着黄董氏、珍珍、玉丫、海米和海立回到了灯市口大街的吉祥堂。
黄婉贞看到黄董氏的那一瞬，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忙不迭上前去搀她，“怎么也不提前打个电话，我好派人去接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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