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凡站在原地，身形仍有些微的晃动。
这一轮幻影冲击，看似只是一场灵识试探，但真正承受过的人才明白，那种似要把识海剥开、把心念切裂的痛楚，远不是常人所能承受的。
他的胸腔一阵阵闷痛，灵台隐隐作刺，魂海翻腾了好几次，甚至有一瞬间，连视线都变得模糊。
但他始终站住了。
哪怕背脊僵得像铁，腔骨像要炸开，他也从未退后半步。
直到那声，“嗡”，骤然响起。
所有残影瞬间崩散，石碑上的光芒一点点熄灭，如同被抽走最后一丝灵力的古阵。
祭台微震。
地面裂开一条极细的缝隙，一方黑金色圆盘缓缓升起，泛着幽沉光泽，表面布满了密密的古纹，看不出年代，却让人一眼便知，这是个极古老的东西。
“第二试，抉择。”
短短五字，语调沉稳，仿佛铁石敲击一般，在整个石室中久久回荡。
随后，声音继续道来：“凡入此地者，需以自身意志，择前行之路；选对，可继续前行；不得，则魂散于此。”
陆凡心神微凝。
这一关与之前数层的试炼全然不同，不再是强行压迫式的考验，也没有外物或敌棋的逼迫，更像是要修士自己做出某种“趋向性选择”。
这种试炼往往最为凶险，因为其结果难以直接判断。
声音再次响起。
“前路有三。”
“其一，命数之路。”
“其二，轮回之路。”
“其三，承者之路。”
“三路皆非虚设，各有其势；唯心念不灭者，方能入终试。”
话音落下，一股沉稳灵压缓缓扩散，祭台上的几处古纹被点亮，紧接着，三道大小一致的光柱从地面升起，呈品字形悬浮在陆凡前方。
光柱并不刺眼，却自带一种压迫感，让人无法不正视。
陆凡神识沿着光柱的灵波向内探去，不敢深入，只是浅浅触碰，以免触发未知阵纹的反制。
他首先看向最左侧的光柱。
此光柱最为明亮，灵纹流转最快。
陆凡仅仅靠近几分，就隐约感受到一股缥缈之感，那不是幻觉，而是某种阵法主动借助他的神识，试图牵引出他自身气机。
陆凡眉头微皱。
气运牵扯之术最为凶险，若是天资尽显、命格稳固，或许能够强行通过，但若稍有差错，被天机反噬的结果轻则灵根暗伤，重则生机断绝。
他心中默默摇头。
“我并非命道修士，此路不适合我。”
他没有多加犹豫，直接略过。
他视线挪向第二道光柱。
此柱灵光最为深沉，呈黑白交汇之色，看似平静，实则底部暗藏着大量魂念波动，陆凡仅仅以神识轻触，便听到无数杂乱的哭声、怒吼、祈求、嘶鸣仿佛从光柱内部回荡而来，像极了无数死者的念头凝聚成的漩涡。
陆凡神色顿时一沉，袖中轻轻一震，将刚触碰光柱的神识强行收回，识海深处甚至泛起一丝轻微刺痛。
“是魂道试炼，而且非凡品。”
他虽悟有轮回意境，但根基并非魂修，若真踏入其中，很难保证能否安然而出。
对他而言，此路和命数之路一样凶险。
陆凡没有犹豫，转为观察第三柱。
第三道光柱不耀眼，也不霸道，只散发着淡淡的金光，其灵压最平稳，灵纹最规整，结构严谨且古朴，完全不像是杀阵或魂阵。
陆凡盯着光柱许久。
他走到距离光柱一尺处，伸手在空气中试探性划过，没有感受到任何吞噬或压迫，只有一种稳如磐石的力量在默默运转。
他皱眉，再次确认光柱四周的阵纹，越看越觉得此路最为符合逻辑。
陆凡沉吟片刻，暗自判断：
“命数之路与轮回之路，是给测试者的陷阱；承者之路，才是真正的正道。”
他既不贪心，也不自傲，只是依照自身实力与判断，选择最有把握的一条。
最终，他抬起脚，毫不犹豫踏入了第三道金光之中。
踏入光柱的一瞬，那股似虚非虚的金色波纹仿佛有形之物，从四面八方压来。
他未立即前进，而是习惯性地双足稳住，先以最朴素的方式感应天地法力的变化。
四周并无天地灵气的流动，连最轻微的灵机波动都被剥离。
这里像是一个被抽空了所有外力的空间，连声音都显得沉闷。
“无灵之域？”
陆凡第一反应便是这个词。
修士若失了外界灵气的加持，许多法诀都会大幅削弱，甚至无法施展。
可下一息，他便发现自己判断得太早了。
这空间不是没灵气，而是不允许他调动一丝外力。
他试着运转体内法力，只觉得丹田像被厚重符文死死封住，甚至连轮回意境都像沉入泥潭，波动异常缓慢。
“果然，承者试炼不会让我轻松动用全部手段。”
陆凡沉默片刻，心中反而平静下来。
这种全方位的压制，并不让他意外。
光柱悄然消散。
空域深处，一条由金色纹路组成的长阶缓慢凝出，每一级台阶表面都刻满了古老的符文，像是某种极古阵法的碎片。
陆凡扫了一眼，便明白过来。
这不是路，这是“承载阵”。
每迈一步，承载量提升一层。
承得下，便继续前行。
承不住……便魂压而死。
不问你的悟性，不问你的传承，不问你的手段。
只问你能承受多少。
陆凡没有停留，抬脚踏上第一阶。
第一阶看似平静，力量却来的极直接——
一股沉重的压迫自四面八方挤压而来，像是空气突然增厚十倍。他胸腔微闷，却并不难受。
这种程度，对他而言不过是“加点负重”的程度。
他继续前行。
第二阶、第三阶……
力量一点点提升，并不突兀，但压迫却像是不断堆叠的山石，逐渐从身体表面渗进骨骼，再从骨骼渗入神魂。
“这阵法并不追求一次性压垮人，而是不断堆叠，让你在最难受的时间点，自己选择退却。”
陆凡越走越稳。
前二十级，他几乎都未曾停步，直至跨上第二十一阶的刹那，变化终于显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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