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洛汐将那块油纸包着的糖蒸糕轻轻放进袖袋，指尖还沾着一点甜腻的油痕。她望着小灵举着木剑追着宫人跑远的身影，唇角微扬，转身回了凤仪宫。
殿内晨光斜照，案几上茶盏未撤，杯底残留的茶水已凉透。她正要唤宫人来收，目光却落在旁边压着的一张素笺上。字迹刚劲有力，只写了六个字：“香事已妥，不必再查。”
她怔了片刻，随即低笑出声。这话听着冷淡，可她知道，那是他在替她挡下后患。尚服局那些人折腾三天，为的就是等她露面挑错，好攀附上来。他一句话，便断了他们的念想。
她伸手抚平笺纸边缘的折痕，还未放下，便见内侍捧着锦盒进来，低声道：“陛下亲嘱，此物须交皇后亲手开启。”
盒子不大，通体覆着深青色锦缎，触手温润，像是被人贴身带过许久。她接过时，指腹擦过盒角，竟觉一丝暖意。
她坐在窗下，将盒子置于膝头。阳光落在上面，映得锦缎泛出淡淡银光。系统的声音忽然在脑海中响起：【检测完成，无异常能量波动，纯阳气息稳定，建议接收。】顿了顿，又补了一句：【这回不是套路，是真心。】
她没说话，指尖缓缓掀开盒盖。
一支步摇静静卧在红绒之中。簪身双凤盘绕，羽翼相叠，中间嵌着一枚月华石，光线下流转如水。她轻轻拿起，金属微凉，却仿佛带着人的体温。翻看内衬，一行细绣小字映入眼帘：“山河可改，此心不移——凌赠洛汐。”
她呼吸一滞，眼底忽地发烫。
这句话，他从未当面说过。可她记得那夜暴雨倾盆，她跪在宗庙外请罪，满身泥泞，他说“你起来”，声音冷得像铁。可扶她起身的手，却稳得不容挣脱。也记得她初掌六宫，贵妃挑衅，他一句“朕信她”，便压下了所有喧哗。
原来他早就在用自己的方式，把心一点点递到她面前。
她握着步摇，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投在地面，肩膀微微颤了一下。
“娘亲！”
清脆的嗓音打断思绪。小灵一头撞进殿门，怀里抱着一张皱巴巴的纸，脸上全是汗珠。他冲到她跟前，仰起脸，眼睛亮得像星子：“你看我画的！”
她接过画，纸上是歪歪扭扭的三个人影，站在一起，头顶写着几个大字：“永远不分开”。
她喉咙一紧，强笑着揉了揉他的发：“怎么突然画这个？”
“昨儿你说要去尚服局，我就怕你又被那些人拦住。”他扒着她的手臂，声音低下来，“我不想你一个人去打架。”
她说不出话，只将他搂进怀里。孩子身子小小的，心跳贴着她的胸口，一下一下，踏实得让她想哭。
她松开他，忽然把手中的步摇举到他眼前：“知道这是什么吗？”
小灵盯着看了半天，摇头。
“是你父皇送给我们娘俩的。”她笑着，小心翼翼将步摇别在他额前一缕碎发上，“戴上它，你就成了护宝大将军，得替娘亲守着这份心意。”
小灵愣了愣，猛地挺直腰板，举起小拳头：“遵命！谁敢动这宝贝，我就用木剑砍他！”
她笑出声，刚要说话，眼角余光却瞥见殿外一道玄色身影立在廊下。
轩辕凌不知何时来了，正静静看着他们。日光洒在他肩头，袍角纹金隐隐闪动。他没穿朝服，只一身常服，连腰带都未系紧，显然是从政务堂直接过来的。
她抬头看他，笑意未散，眼底却浮起一层薄雾。
他走进来，脚步很轻。到了近前，弯腰将小灵抱起。孩子立刻搂住他的脖子，嚷道：“父皇！我有新任务啦！我是护宝将军！”
轩辕凌“嗯”了一声，目光却落在她脸上。他没说话，只是看着她，眼神沉静，像冬日里未曾结冰的湖面。
她被看得心头一软，垂下眼，手指不自觉摩挲着袖口那块旧布条——战袍撕下的边角，她一直缝在衣内，从不离身。
“你喜欢？”他终于开口，声音低。
她点头：“很喜欢。”
“不是送你一个人的。”他说。
她抬眼。
“是送你们两个。”他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孩子，又看向她，“朕这一生，最重的礼，从来不是江山。”
她鼻尖一酸，急忙侧过脸去。
小灵却在这时举起手，指着窗外：“父皇你看！风筝飞得好高！”
轩辕凌顺着望去，只见湛蓝天幕下，一只燕形纸鸢正随风攀升，线绳牵在远处宫人手中。他沉默片刻，忽然道：“明日休朝。”
颜洛汐转头看他。
“朕带你和小灵去御苑放风筝。”他语气平淡，像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就你教他写字那个地方。”
她愣住，随即笑开：“好。”
小灵拍手欢呼，整个人在轩辕凌怀里扭来扭去。轩辕凌任他闹，一只手稳稳托着他，另一只手却悄然伸过来，将她垂在身侧的手握住。
他的掌心厚实，带着常年执笔与握剑留下的茧，温度却极稳。
三人站在窗边，日影渐斜，光影铺满殿内。小灵靠在父亲肩头，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眼皮慢慢耷拉下来。
颜洛汐看着他熟睡的脸，轻声道：“该让他去歇了。”
轩辕凌点头，却没有立刻走。他低头看着怀中的孩子，又看向她，忽然说：“你从前总说自己是孤身一人。”
她一怔。
“现在不是了。”他声音很轻，“你也该信一信，有人愿意陪你走到最后。”
她张了张嘴，还没说出话，忽然感觉小灵在梦中抽了一下手，眉头轻轻皱起，嘴唇微动，像是要说什么。
她立刻伸手探向他的额头，温度正常。可孩子的睫毛却快速颤了几下，像是被什么惊扰。
她心头莫名一跳。
轩辕凌也察觉了异样，低头看儿子，又看向她：“怎么了？”
她摇摇头，正要答话，小灵却在睡梦中忽然攥紧了她的衣角，声音含糊却清晰地吐出三个字：
“有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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