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门关。
天下雄关，此刻却弥漫着绝望。
数万川府军驻扎于此，只是现在的他们如同一群被抛弃的孤魂野鬼。
主帅跑了。
带着嫡系，带着金银，带着粮草，跑了。
这个消息像瘟疫一样，在短短两天内传遍了整个大营。
起初是震惊，然后是愤怒，最后，只剩下茫然和恐惧。
他们被抛弃了。
被他们誓死效忠的大将军，孟凡凌，像扔垃圾一样扔在了这里。
夏军随时都可能杀过来。
到时候，是战，是降？
没人知道。
中军大帐内，仅剩的几名高级将领围坐在一起，愁眉苦脸地商议着对策。
“都说说吧，现在到底该怎么办？”一名独眼将军狠狠一拳砸在桌上，震得茶碗乱跳。
“还能怎么办？姓孟的那个王八蛋都跑了！把我们几万弟兄的命扔在这儿了！我操他祖宗！”另一个络腮胡将领破口大骂。
“骂有什么用？夏军迟早拿下蜀都，到那时候咱们这可就真的是孤城了！听说那林笑的手段，神鬼莫测，凌阳、渑川都是一天之内就破了！我们能挡得住？”
“挡不住也得挡！大不了就是一死！老子给孟凡凌卖命这么多年，虽然到头来是个弃子！但也不能便宜了夏国人！”
每个人心里都憋着一股火，却又找不到宣泄的出口。
就在此时，帐外亲兵来报。
“报！将军！渑川城，武威将军孙德，在关外求见！”
孙德？
帐内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复杂
孙德，他来做什么？
劝降？
“让他滚！”独眼将军怒吼道，“一个无耻的叛徒，还有脸来见我们！”
“等等。”坐在主位上，一直沉默不语的副将李辉开口了。
他是孟凡凌走后，这里官职最高的人。
“让他进来。”李辉的声音有些沙哑，“我们听听他想说什么。”.
众人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是默认了。
他们也想知道，孙德到底想干什么。
很快，一身夏军文士袍的孙德，在几名夏军士兵的“护卫”下，走进了大帐。
他环视了一圈帐内的昔日同僚，看着他们眼中或愤怒，或鄙夷，或好奇的目光，心中微微一叹。
“孙德！你还有脸来！”独眼将军拍案而起，指着他的鼻子骂道。
孙德没有理他，而是径直走到主位前，对着李辉深深一躬。
“李将军。”
李辉看着他，眼神复杂，“孙将军，你我同殿为臣多年，没想到再见，已是各为其主。”
“李将军言重了。”孙德直起身，平静地说道，“孙某今日前来，是为了给诸位袍泽，给这关内数万弟兄，寻一条活路。”
“活路？哈哈哈哈！”络腮胡将领狂笑起来，“你所谓的活路，就是让我们也跟你一样，跪下来给夏国人当狗吗？”
“没错。”孙德坦然地点了点头。
他这个干脆的回答，反而让帐内所有人都愣住了。
没想到他承认得如此直接。
“你！”络腮胡将领气得满脸通红。
“张将军，稍安勿躁。”孙德的目光转向他，语气依旧平淡，“当狗，还是当死人，你们自己选。”
“我今天来，是奉大夏冠军侯之命，给你们传一句话。”
“林侯爷说了，孟凡凌临阵脱逃，背信弃义，乃川府之贼。诸位将军和麾下士卒，皆是被他蒙蔽、抛弃的受害者。”
“所以，林侯爷承诺，所有愿意归降的川府士卒，一概不究！”
“愿意继续当兵，为大夏效力的，保留原职，编入新军，军饷待遇，比照大夏最精锐的禁军发放！”
“不愿意当兵，想解甲归田的，每人发放二十两安家费，另分田地，让你们回家务农，安度余生！”
“至于在座的各位将军，只要没有恶行，同样可以保留官职，甚至择优提拔！”
孙德的声音在帐内回荡，搅乱了所有人的心神。
在场的人都被这优厚到难以置信的条件给震住了。
这是真的吗？
看着众人脸上的震惊和动摇，孙德心中了然。
他知道，这事儿，成了一半了。
“哼，说得比唱得还好听！”独眼将军冷哼一声，打破了寂静，“谁知道这是不是你们的奸计！等我们放下了武器，还不是任由你们宰割！”
“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质疑声再次响起，但明显底气不足了。
孙德笑了笑，不慌不忙地从怀里掏出一封信。
“这是林侯爷的亲笔信，上面盖着平南大都督府的大印。白纸黑字，做不得假！”
“况且，我孙德和我的上万弟兄，就是最好的例子。我们投降之后，林侯爷秋毫无犯。城中百姓，更是安然无恙。”
“各位若是不信，可以派人去渑川看看。”
孙德的话，很有说服力。
帐内的气氛，变得愈发微妙。
就在此时，帐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是震天的马蹄声。
“轰隆隆——”大地在颤抖。
李辉等人脸色一变，猛地冲出大帐。
只见关隘南方的地平线上，烟尘滚滚，一面绣着“赵”字的王旗，迎风招展。
数不清的夏军骑兵，排着整齐的队列，黑压压的一片，正缓缓向着剑门关逼近。
那冲天的杀气，那严整的军容，隔着老远都能感觉到一股令人窒??的压力。
是夏军的精锐！
李辉等人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他们看得很清楚，那支军队并没有立刻进攻的意思，不过是耀武扬威罢了。
但这个举动，比直接攻城带来的压力更大。
一把屠刀，就悬在你的脖子上，告诉你，随时可以砍下来。
孙德也跟着走了出来，看着远方的军阵，微笑着说道：“李将军，看到了吗？”
“那是大夏燕王世子，赵钰殿下的本部兵马。”
“林侯爷说了，自古皆是恩威并施，这恩已经给了，至于这威，希望你们不要逼他用上。”
“给你们一天时间考虑。”
“明日此时，我再来。届时，我希望看到的，是打开的关门，和迎接王师的队伍。”
说完，孙德再次对着李辉一拱手，转身带着人，从容离去。
大帐前，只剩下李辉和一众将领，呆呆地望着南方那片黑色的军营，久久无语。
一边是高官厚禄，锦绣前程。
另一边是虎视眈眈的屠刀，和必死的结局。
这个选择题，并不难做。
李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眼中最后的一丝挣扎，也熄灭了。
他转过身，看着身后那些同样失魂落魄的同僚，沙哑地开口。
“传我将令……”
“开仓，分发所有肉食，让弟兄们，吃一顿好的……”
“然后……准备开城吧。”
没有人反对。
在绝对的实力和巨大的诱惑面前，那点可笑的忠诚和骨气，一文不值。
更何况，他们效忠的对象，已经先一步背叛了他们。
第二天，当孙德再次来到剑门关下时。
高大厚重的关门，缓缓打开。
副将李辉，带领着数十名川府将领，摘下了头盔，放下了兵器，整齐地跪在关门前。
在他们身后，是数万放下了武器的川府士卒，黑压压地跪满了一地。
孙德看着这一幕，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川府的天，彻底变了。
他立刻派人，将这个消息，用最快的速度，送往蜀都城外的林笑大营。
蜀都，可以拿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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