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墙下的灯笼串被风吹得摇晃，苏映瑶踩着晨雾未散的青石板往御花园去时，袖中还留着萧煜龙袍金线刮过的刺痒。
她本应回摄政王府与墨羽寒用早膳，可方才御书房里那句“陈贵妃的惊喜“像根细针，扎得她后颈发紧——前世上元夜，李常在正是捧着一盏莲花灯坠了井，当时所有人都说是她失手打翻了烛台。
“娘娘慢些！“碧桃的提醒混着细碎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苏映瑶抬眼，正见宫墙转角处那抹月白身影——李常在抱着描金莲花灯，发间银簪在晨光里泛着冷光，裙角沾了半片未化的雪。
“映瑶姐姐。“李常在见着她，脚步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灯身的缠枝莲纹，“陈贵妃说这灯能保平安，我...我想挂到宫墙最高处。“她耳尖泛红，像是怕被人笑话，又补了句，“昨儿夜里我梦见先皇后了，她说宫墙风大...“
苏映瑶望着那盏灯穗上晃动的红绸，忽然想起前世李常在坠井前，手中也攥着这样的红绸。
她目光微沉，正要开口，却见李常在踮脚去够宫墙的铜钩，灯身倾斜的刹那，一缕细若牛毛的银光从灯芯里滑出——是淬了毒的银针！
“小心！“苏映瑶旋身扯断腰间丝绦，借力跃上宫墙下的汉白玉栏杆。
李常在的惊呼声被风撕碎，她看见那女子踉跄着向后仰去，鬓间银簪坠子擦过宫墙砖缝，而那盏莲花灯正随着她的跌落摇晃，银针在晨光里泛着妖异的蓝。
丝绦精准缠上李常在的手腕，苏映瑶拼力一拽，两人重重摔在宫墙下的雪堆里。
李常在怀里的灯盏“啪“地裂开，数根银针“叮叮“钉在不远处的朱漆廊柱上，其中一根擦过苏映瑶耳畔，在她鬓角划开血线。
“娘娘！“碧桃的尖叫混着宫人们的慌乱奔来。
苏映瑶按住发间伤口，抬眼正见拐角处那顶鎏金步辇——陈贵妃的翡翠护甲搭在辇帘上，指尖的丹蔻红得刺眼，像是早就在这儿候着。
“李妹妹这是？“陈贵妃扶着宫女的手缓步走近，眼尾扫过地上的断灯和银针，声音里还带着笑，“可是嫌本宫送的灯不够金贵？“
“有毒！“李常在突然抓住苏映瑶的衣袖，浑身发抖，“灯芯里...有针。“她话音未落，喉间便涌上腥甜，嘴角渗出黑血——方才跌落时，一根银针擦破了她的脖颈。
偏殿里的炭火烧得噼啪响，林御医的银针在李常在颈间游走。
苏映瑶站在窗前，望着地上那盏裂成两半的莲花灯，灯芯处还粘着半片带毒的银箔。“娘娘，“林御医突然低呼，“这金簪...“他从李常在散乱的发间抽出一支金簪，簪头雕着并蒂莲，红绳缠得极紧，“与皇后私藏的北疆密信上的图样...一模一样。“
“哐当！“殿门被撞开的声响惊得烛火乱颤。
陈贵妃的贴身太监小福子捧着药碗跌进来，碗里黑褐色的药汁泼了满地，正浇在李常在染毒的衣襟上。“奴才...奴才见李小主中毒，忙着送解药...“他跪伏在地，额头抵着青砖，可苏映瑶分明看见他袖中露出半截带血的帕子——那是陈贵妃惯用的茜香罗。
“林御医。“苏映瑶拾起李常在染毒的衣襟，指尖掠过被药汁浸透的部位，“这药汁什么味？“
林御医凑过去嗅了嗅，瞳孔骤缩：“苦胆汁！
毒伤最怕刺激，这是要...“
“要她毒发更快。“苏映瑶将衣襟叠好收进锦盒，转身时正撞进一道熟悉的玄色身影。
墨羽寒的蟒纹披风还沾着寒气，他抬手替她按住房顶的伤口，指腹的老茧擦过血珠，“谁伤的？“
“陈贵妃的'平安灯'。“苏映瑶将锦盒与从陈贵妃药房顺来的药方并排铺开，“您看这'寒玉散'，本该配冰片解毒，她却掺了七分砒霜。“
墨羽寒的指尖划过药方上的字迹，冷笑一声：“好个借刀杀人。“
话音未落，殿外突然传来尖锐的哭嚎：“是皇后逼我的！
她说只要除掉摄政王妃腹中龙嗣，就扶我当继后！
北疆的信...北疆的信是她让我誊的！“
苏映瑶与墨羽寒对视一眼，窗外的灯笼映得她眼底发亮。
她伸手抚过锦盒上的锁扣，那里压着半片从灯芯里取出的银箔，上面隐约能看出“北“字的笔锋——前世她到死都不知道，那些通敌的密信究竟是谁誊的。
子夜的更鼓声传来，苏映瑶将染毒的衣襟和药方收进檀木匣，匣底还躺着那支并蒂莲金簪。
墨羽寒替她系好披风，指尖掠过她鬓角的伤：“明日早朝，我陪你去。“
她望着窗外渐起的晨雾，想起萧煜昨夜在御书房慌乱的眼神。
有些真相，该拿到朝堂上晒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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