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未明,这座山就像是伏地而眠的怪兽,盘踞在凡尘一角,暗夜中由于吞噬了不少人的精血,整座山弥漫一种肃杀之气。
到了山顶,有一座道院映入眼帘。
身后有不少人是踪寻派的弟子,这么小的道院,不知道是怎么落脚的。
流光闪过,向山顶而来,皎然不知暗夜里那一闪一闪的光是什么。
她伸出手,其中一点流光停在她掌心中,随着她步伐往前,那一点流光渐渐汇聚成一条如银色绸缎般的光河。
见到这一幕,凤凰雏和周芝都停在原地。
皎然不知这是什么,正想开口问周芝和凤凰雏,那道流光忽然像把利剑穿透皎然的身躯。
眉婉儿失声叫了出来,“皎然!”
上前想要抓住皎然,将她从流光中剥离开,袁渐鹿怕她受到伤害,急忙扯住了她,“不要冲动,先看看。”
周芝的眼睛渐渐瞪大了,须臾后眼皮慢慢落下,充满了欣慰。
那道光只是从她身躯中穿过,皎然揉了揉自己的胸口,根本没有伤口,在流光穿透的一瞬间,她身子变得轻盈无比,好像被洗涤一遍。
“那是什么?”皎然望向流光离开的方向,问向周芝。
她摇摇头,什么都没有说,但目光也紧跟流光离去的方向。
凤凰雏道,“快到了,继续往前走。”
众人在山顶盘旋了一会儿,走入道院中。
井然有序的弟子们像是士兵一个个从道院中供奉的几座神像底下的破洞处进入地窟。
还沾着些尘埃的神像好像已经坐落在这道院中很久很久了。
一阵“轧轧”声后,神像底座自动挪开,露出一个仅供一个人通行的大洞中。
周芝率先带领弟子们进入洞里。
紧随其后的是凤凰雏,再之后便是袁渐鹿等人。
皎然踏着一级级石阶而下,直到下到地底,不知是多深的洞,众人停在一个巨大的平台上,眉婉儿捂住了嘴,惊讶从她眼中流出,“别有洞天呀。”
说话间忍不住往旁边移动,想要看看平台的边界是什么。
走了数步,袁渐鹿急忙抓住她的手臂,几颗碎石从她脚下滑落,底下就是深渊裂隙。
他的神色是她从未见过的狠厉,“乱跑什么!这里都是机关!”
说得好像他很了解这个地方,眉婉儿抽出手臂,“你又没来过,怎么知道……”
“我——”袁渐鹿说出一个字便沉默了,再次抓住她的手臂,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根短绳,将她手臂拴在自己手中,如此她便不能离他太远了。
眉婉儿气极,“干什么!拴狗呢你?”
袁渐鹿才不管她是开心还是不乐意,跟上他们,手中扯着绳子,一拽,眉婉儿就必须跟着他的步伐。
眉婉儿憋屈极了,瞅了身旁的皎然一眼,“你看他,发什么疯!”
皎然担心袁渐鹿伤害眉婉儿,连忙抚平她的怒意,“哎呀,这里黑黢黢的,要真的到处是机关,我们几个得离近些,谁知道凤凰雏把我们带到这里来,是不是要把我们歼灭在此。”说着,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袁渐鹿。
他眼神冰冷,带着威胁,眉婉儿走近了几步,凑在皎然身旁用只有她们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有道理,你不要离我们太远,他真要动手,我们还能互相配合着。”
周芝伸手,推开一座刻着神龙的石门。
身后之人熄去了火把。
随着他们踏进石门,出现在皎然面前的是一条长长的甬道,不知通向何处,深不见底。
甬道让皎然想起了都督府的密室,都督府底下便像这山顶的密道一样,迷宫似的。
甬道地下铺着洁白的石子,墙壁以一种透光的琉璃砌就,里面似乎有流水流淌的声音。
皎然看了几眼,透过墙壁看见了流动的水银。
大惊失色,姹女潭。
这里怎么会也出现姹女潭。
难道都督府底下的密室也跟这里一样,跟凤凰雏息息相关?
每隔数步墙壁顶部便出现一架灯座,灯座里不是明灯,没有烛火,里面摆着的是一颗婴儿拳头大小的明珠,珠光发散出的光将前方的路照得十分清楚。
如此气派。
这倒像是一座宫墙了,不过就算是长安的皇宫,怕也不会用这么多夜明珠照亮小道。
皎然用脚丈量,每隔着十步便出现颗明珠。
眉婉儿老毛病犯了,鉴赏后啧啧称奇,“这样的一颗珠子,原本造价就不菲,还浸泡了一种特殊的药水,名为千年留,在日光下放置多少日,明珠就会吸收多少光亮,放在暗夜里光亮不灭。”
皎然也起了兴致,“那依你说,一颗能卖多少银子?”
“这个数。”眉婉儿伸出三根手指。
“三百两银子?”
眉婉儿翻了个白眼,“三百两,你想屁吃,珠宝铺里,至少要卖三千两银子。你看,它们颗颗浑圆,几乎没什么瑕疵,更是精品中的精品了。”
一座不起眼的道院底下竟藏了这么个奢华的地宫。
谁能想到,地底下数不尽的地道,而仅仅是这么一条地道就放了几十颗明珠。
这绝非常人能拥有的财富。
眉婉儿低声道,“回头咱们出去,你身手好,记得偷几颗出去,分给我一颗。”
身旁的袁渐鹿嗤笑一声。
“笑什么。”眉婉儿不满道,“有好玩意不偷,脑子白长了,再说,这么多,我们偷一颗,他们也察觉不到。”
袁渐鹿说了句,“用不着。”
“嘿,你是用不着,天天花老娘的银子,迟早家底被你败干净。”
袁渐鹿被她打得抱着头,“行了行了,花你多少十倍百倍奉还行不行?”
“还百倍,三倍你都拿不出,少说大话,别装了,你贪财比我更上一层楼,还有,就你藏私房钱花钱的速度,咱俩迟早要饭去。”
……
皎然掏了掏耳朵,得了些清净,走得快了些,跟上凤凰雏他们。
“哎,皎然,你怎么走了,等我。”眉婉儿急忙小步跟了上去。
这条地道的尽头又是一座石门。
这座石门上不仅有龙纹,还有无数只石柱,一扇门凹凸不平。
就在这时,除了第一排紧跟着周芝的弟子,所有的踪寻派弟子都统一转过了身,皎然错愕一瞬,见凤凰雏盯着她,她也只好转过身去,但瘦蛟已时刻准备召出,怕的就是他背后一剑。
周芝站在门前,伸出手在石柱上不知按动了多少下,按动了哪些,这扇门便缓缓从中间分开一道小窗。
小窗后面是一个人。
见是周芝,笑了一下,“师傅,你回来了。”
皎然听见这声音耳熟,忍不住回过头去,正是瞬光。
瞬光咧嘴一笑,“我开门了。”
说罢,石门便缓缓开启了。
周芝走了进去,听见瞬光说,“什么时候我才能下山去玩儿?”
周芝叱道,“兔崽子,属你活儿最轻,天天还想着出去玩儿。”
踪寻派的人逐个走入其中,分别向着两个方向走去,皎然侧头去看,见并排的有七八个石室悬在半空,每个石室都能容纳百人,随着瞬光在最中间的石室操作,石室缓缓沿着上方的一根钢铁扭成的粗绳下滑,不知下滑到何处去了。
见随后上来的是凤凰雏,瞬光抱拳行了一礼。
皎然和其他人也走了进来。
瞬光一开始还没看清是皎然,待看见了,眼中遮不住的惊喜,但碍于凤凰雏在,他立刻收回了嘴角的笑,眼睛却不住地往皎然身上看。
好像……长高了些。
他按动一个枢纽,只听嘎巴的声响,皎然跟凤凰雏所在的这间石室便向着地底沉去。
瞬光竟成了这里的守门人。
皎然道,“其他师兄弟呢?”
瞬光看了一眼凤凰雏,没敢说话。
直到凤凰雏道,“你们师兄妹之间说几句话,我还能捂住你的嘴不成?”
踪寻派的人,竟将如此重要的守门重责,交给了会英门的弟子。
皎然想,会英门怕是不能叫会英门了,也成了踪寻派的一份子。
“都在这里呢,皎然,你……你这些时候好不好?”
皎然点点头,没说其他的。
眉婉儿看出皎然难过,伸了手握住握她的手掌,想要安慰她,同门成了这样对立的局面,再次相见也只能寒暄一阵,不能交心,她心里肯定悲伤。
皎然留心去看,瞬光比此前在休屠要白许多,应当是常年在这里,没有怎么曝晒阳光,脸色发白,也不如从前强健了。
“你们怎么样?”
瞬光嗐了一声,“就一日三餐呗,也没缺了吃,只是不能出——”看了看凤凰雏,没再继续说下去。
“哦,最近地宫里好多毒虫,你当心别被咬了。”
“毒虫?”
瞬光还要说什么,石室已停了下来。
瞬光拍了拍皎然肩膀,“去吧,当心些。”
出了石室,再往前走就是几座青铜门。
凤凰雏在前面引路,那一扇扇青铜门开启了。
皎然一边往前走,一边不住地看向四周,仍旧是没看见穆衿的影子。
“你找什么?”
皎然道,“你们抓了穆衿进来,我自然是找他。”
凤凰雏道,“不要多想了,他不在地宫里。”
可是那日他明明从道院走了出来,皎然亲眼看见。
“当日你们抓走了他,难道没把他带过来?”
“你觉得穆衿是任由我操控的人?”
皎然在想,他到底知道不知道穆衿伪装成另外一个人藏身在这里。
想到自己的混入武林大会的算计,灯下黑,难道穆衿也是打这个主意,“那他到底去了哪里?你把我骗进来,此时才说穆衿不在这里?”
面前是一个六边形石室,石室当中有一根柱子几乎通天往上。
四周空旷得像是个练武场。
往六个方向去,每个方向的地面花纹都各自不同。
皎然觉得很眼熟,好像在都督府的地宫里也见过这些奇怪的花纹。
每个方向都各有一个石门,敞开着,不知通向何处。
凤凰雏道,“眉姑娘,我有话要和皎然说,你们若是累了,可任意选择一间厢房休息。”
眉婉儿不愿丢下皎然一个人在这里,“不会,怎么会累呢,才走了这么点路。”
袁渐鹿倒是打了个瞌睡,伸了个拦腰道,“是挺累,我们先回房休息会儿。”
眉婉儿不满,“那你自己去睡觉吧。”
他一拉绳子,眉婉儿就不由自主往前去,被他拉着走了。
“皎然!”
皎然道,“没事,你先去吧,我一会儿再去找你们,别担心。”
他们便分道而行。
凤凰雏带她走的是另一个方向。
“你当真不知穆衿在哪里?”皎然问道。
“如果你真想找到他,那在你帮了我之后,我会想办法找到他送还给你。”
皎然道,“周芝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我们是抓住了他,可是不幸被他逃了,否则我也不必撒谎说他就在这里了。”
继续往里走,甬道更宽了。
这条路铺着柔软的毯子,跟外面的小道大有不同。
并不长,走到一端,凤凰雏再次打开一个石门,两人下到一处,底下的石门一开,一阵寒风吹向皎然的脸庞。
强烈的一道光照得皎然眼睛微微眯起。
也就是此时,身旁的石壁落下一条红黑蜈蚣,凤凰雏皱了眉,袖子一挥,便将毒虫碾碎了,用帕子包好,放在一边,并未带入里面。
皎然跟随他身后迈进石门,里面是一间豪华却死气沉沉的冰宫。
皎然目光一动,见冰宫外面的小道,不时便有巡逻的人经过,防守十分严密。
继续跟着凤凰雏走了进去,皎然看见了一个白玉床。
白玉床架在四五层石阶上,四周垂挂轻纱,轻纱上因为寒冷已经结了霜雪。
皎然随着他踏上石阶,走到白玉床榻边。
见一个女子合着双目,双手交握仰面躺在那里。
凤凰雏见到她,坐在榻边,眼中只有她了。
“她是谁?”
凤凰雏不敢动她一下,生怕她会消失不见,“我阿娘。”
“什么?!”皎然还以为这年轻的女子是他的爱人,没成想这个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的女子,是他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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