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鸣回荡,整座王府上空出现了大范围的扭曲,神力四散,盘膝中的王恶,双目蓦然睁开,寒芒在其目内一闪。
六道法身化作点点晶光,消散开来。
而在他的左手不远处,萧叶躺在地上,双目紧闭中,睫毛轻颤,似做了一场噩梦,想要从梦中挣扎醒来。
她的眼角,不知何时流下了泪水,顺着脸颊淌下,直到梦境彻底消散,那恶魔面容破碎,一切,都变的模糊起来。
她伸出手摸了摸眼睛,眼中露出了迷茫,依稀间,她好似想起了什么?露出难以置信之色。
\"你的双目虽被强行取走,但为了维持住阵基,那家伙倒也做了些防护,尚有生机,现在也算物归原主了。\"
转过头,萧叶循着那声音,看到了一个穿着长袍,有着一头长发的男子,这男子尽管颇为英俊,但有一股威严的气质,正微笑的看着她。
\"仙,你是仙人?\"
萧叶带着些不确定,突然,脑海传来一阵刺痛,阻断了她的回忆,似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冥冥之中,让她不要去追溯。
\"那个,你彧中,周荣,大包,天池各穴,皆有经脉受阻,肾肝脾肺亦有破损,所以我只能先治内,再治外,事急从权,还请见谅。\"王恶眼里透明清澈。
按理说,被那地仙占据身体,仙力冲刷下,这萧叶早该被压的魂飞魄散才对,可如今却只是内脏破裂,这运气怕也是没谁了。
唉,可惜了我那百年功德,散的就只能捏个脚指甲盖,这一次,真是亏得底裤都不剩了。
萧叶低头看了看自己身子,脸蛋涌起一阵奇异的潮红。
\"没,没事的。\"
听到对方如此不拘小节,王恶倒也没去多想,只是站起身,突然,耳边响起温和醇厚的声音。
\"这阵还真让你小子给破了?\"
王恶抬起头,只见伶伦身影缓缓落于院内。
萧叶此时才有种如梦似幻的感觉,她现在已然肯定,眼前的两人就算不是仙家降世,那也绝非寻常之人。
伶伦看了看四周,最后目光落在院中一处土堆之上,先是怔了下,随后看向地上女子,轻轻的点了点头,扭头朝向王恶微笑道:“看来你那三尺白绫,命不在他,否则或许可保他一命。”
\"或许吧,可惜生老病死一梦尽,白绫虽有三尺,我却始终离他一步之遥,而这一步之遥,便注定他出那客栈门时,就已经无法挽回。\"王恶压低声音,道:本以为顺其自然便可暗中救他一命,却不曾想,命中注定四字,可远比推演还要反复无常。\"
\"仙道贵生,无量度人,听着容易,可做起来却绝非易事,顺应天意者,方可长生久视,至少,还保住了一个。\"伶伦清了清嗓子,斟酌了下言语:\"不过,此事倒是与原先猜想的一般无二,七爷给的信息中,看似最不起眼的那人,反而成了我们最该找的那位。\"
就在这时,在二仙不远处,两道青光骤然出现,渐渐地,一男子与萧青二人幻化而出,萧叶一眼就看到了萧青,神色露出激动。
\"姐姐?\"
萧青看到萧叶也是怔了一下,只是一想到背后之人,身子便不由颤抖,痴痴的望着萧叶,看见王恶后更是一怔,神色立刻黯淡下来。
王恶扫了一眼萧青,便收回目光,神情冰冷看向那背后男子:\"我是该称你为李在,还是半世仙?\"
有些瘦弱的男子听到对方话语,深深的吸了口气,低下头,眼中瞳孔一缩,露出一丝忌惮之色,目光一闪,忽然说道:\"两位,误会了,我此番来,只为我李氏寻个公道,手刃萧晋恒这个畜牲,并非有意卷入这是非之中。\"
王恶目光平静,看向萧青,恰好此时对方的目光也向他看来,正要说话之时,王恶收回目光,沉声道:“你能骗过她,可骗不了我们,你这体内同样有道其他元神,气息与那萧叶体内之仙亦是同出同源,城中之事,可敢说与你没有一丝联系?\"
这事儿之前他们便做了详细推演,为何当年李在要放弃修行之路,大抵是天赋不足还是另有隐情?萧青为何能与那么多修行中人产生联系,这些,王恶其实早已考虑了进去。
而且这李在,只让萧青学剑术,却从未让他步入修行门槛,本身便极有可能是怕暴露自己的身份。
尤其是亲眼目睹那地仙逃去后,他便知道,当初城外给那些地精下死咒的必然另有其人,不为别的,若那地仙真是如此谨小慎微之辈,又岂能不在萧叶身上做咒加持,维护元神离体的风险,倘若他当真这般做?自己还敢用功德逼他离体吗?
正是对方没有这般做,才让王恶越发觉得此事还有其他仙参与在内,这种前期假设的基础若只是假设,那如今萧青与对方一起出现,便足以说明了一切,也不枉费了自己让灵官布置起锁神阵,因为李在眼下压根就走不了了。
\"我需要香火。\"
\"嗯,然后呢?\"
\"可我从未想过要伤害那些凡夫俗子,至于舅舅如何做,我实在管不了。\"李在轻叹,神色露出了惆怅。
话落,一团黑气从李在体内脱离,幻化成一道青年身影,盘旋在半空,一脸木讷的李在,瞬息双脚一软,摔在了地上。
没了控制,萧青目露踌躇之色的看了眼地上不省人事的李在,少许之后,她眼神一定,二话不说便跑向了萧叶。
\"还有两个人,被他给抓了,请你救救他们。\"萧青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眼中露出一丝歉意,少顷眼泪在眼眶内打转儿,若非自己见识浅薄,处处将他排挤在外,或许道长就不会死了吧?
\"放心,他们没事。\"王恶轻轻一点,萧叶腰间白绫如灵蛇扭动起来,飞向高空,金光照射下,两尊灵官肩上扛着两道凡人身躯,缓缓从中走出。
\"元帅。\"
将凡人放下,两名灵官同时抱拳。
这一幕,萧叶与萧青同时表情震惊,盯着王恶露出不可思议之色。
\"怎么回事?\"王恶没有去管两人的难以置信,只是淡淡向两名灵官问了一句?
\"元帅,那老小子实在太阴了,附身在那小姑娘身上,反手就对这位姑娘和那老道士起了杀心,我们本想阻止,却被这院中阵法所困,险些被炼化,若非那白绫护持将我们吸入其中,恐怕我二仙就真的很难逃出生天了。\"
王恶神色如常,心中有数,想是那萧青肉体凡胎,看不出此中门道,便误以为被李在将二仙拿去,收回看向两仙的目光,看了半空元神几眼后,声音柔和的说道:\"是你让李在放弃修行的吧?\"
\"你这仙身,只余半世,你自然需要一个半吊子的肉身,这样才能方便你更好的控制,至于你答应了对方什么要求,八成便是你说的报仇了。\"
对方点头,神色从容,飞向王恶一身距离:\"上仙说的正是,此事皆因我与舅舅而起,与李在实则并无任何关系,还请上仙念在小仙没有伤害这位姑娘的情分上,饶他一命。\"
王恶脸上露出松气之色,走上前去。
\"你一开始便想以她作筹码吧?为何放弃了?\"
青年元神身子一颤,也不再隐瞒:\"就算小仙真要以那姑娘为要挟,怕那白绫也不会答应,上仙,这筹码在你那里,真的有用吗?\"
\"你还可以下死咒。\"王恶露出淡淡笑意。
\"当初我泄露上仙信息给舅舅,便是想着他能就此收手,这死咒绝非我本愿。\"
\"可那些地精却因你而死。\"
深吸口气,青年元神右手掐诀,一点小腹,顿时他胸口一收,脸上露出痛苦之色,顿时仙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这半世仙身,本就难达圆满,若非要以香火证道,小仙也绝不愿这样去做,如今小仙自愿舍去这阉割之法,上仙,可还满意?\"
王恶眉头紧锁,没有说话,随即右手一挥,将对方摄入掌心,自语道:\"是不是傻?\"
伶伦笑了笑,看了王恶一眼,沉声问了一句:\"你莫非还真打算将他带回天庭,按罪论处?\"
\"废话,这有罪没罪又不是我能说了算的,好在他还算有些脑子,这废了自己修为,哪怕雷部要定罪,也得落在酌情二字上。\"
\"不过,这小子若是知道些什么……王恶眼睛一眯,嘴角上扬了起来,扭头道:\"你问这话什么意思?我就那么铁石心肠?\"
伶伦一时没忍住,噗嗤两声笑了出来。
\"这我可没说。\"
\"算了,还是得等取证过后,根据罪证审判,是好是坏,谁又说得准。\"王恶叹道:\"伶伦兄,婆提城这事,想必很快便能被其他香火神知道,天庭那边应该也快有动作了。\"
\"现在此处没了这六欲境阻挠,地府那边,还麻烦你能通知一声,给那老道士一个有始有终吧。\"
\"至于这城中发生的事,我会临走前,将其复原,再抹除掉他们所有记忆。\"
伶伦心底没由来的一震,神念跳动,心血来潮,略微思量后,连连摆手道:\"这等小事,我来便是,你还是赶快押解二仙返天吧,这来来回回间,怕是时限快到了。\"
\"不是,那个……\"
\"放心,我都懂。\"伶伦脸上露出十分认真的表情,拍了拍胸脯。
\"额……拜托了。……\"
王恶拱了拱手,目光停留在地脉远方那,那里正有一具被钉在桃树上的尸体,他转身间,消散不见。
萧青萧叶认真的跪了下去。
伶伦笑了笑,伸出剑指轻轻一点,白光覆盖在两人身上:\"该忘的当忘,不该忘的可不能忘啊。\"
\"他以百年功德救济于你,那你们便投桃报李,以百年香火补这因果,两不相欠。\"
萧叶,萧青抬起头,院中除了那面土堆,早已再无一人。
萧叶眼中露出迷茫:\"姐姐?\"
\"叶叶,我想我们该供奉何仙了。\"
萧青面露喜色,萧叶看了眼萧青,两人默契般开口:\"王灵官。\"
说完,两人同时一愣,脑海中便浮现出金鞭火眼法身图案,随后双手合十,虔诚喃喃:
\"感谢神明庇佑婆提城。\"
云层中,伶伦摇了摇头:\"王兄,他们虽供奉与你,可也当知勤能补拙,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方能丰衣足食之理,人族之命运,又岂能寄予神明之上。\"
这一日,婆提城绽放五彩神光,所有城中百姓,沐浴神光,好似醍醐灌顶,又如大梦初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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