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知行追出家门的那一刻,却也只看到迎上前来给薛宴辞整理衣领、系围巾的年轻男人。
三十七岁的邵家明,一身黑色风衣,一辆普普通通的新能源汽车。就这么一个人,只一个月,就将薛宴辞追到手了,只两个月,薛宴辞就从宝格丽搬去五环外老破小区和他同居了。
现在已经是第三个月了。
绍家明既没有薛启洲的聪慧,更没有章淮津的痴情,至于长相,那更是平庸至极、毫无特色,他凭什么呢?
路知行自嘲的笑笑,关上大门,一步一步走向门厅,走向家门。
“家明,有几件事,我得和你说一说。”
“第一,我不会离婚,和你结婚。”
“第二,我也不会整天和你待在一起,每周只有两天时间可以见见你,其他时候,我会回颐和原着住。”
“第三,明天递辞呈上去,以后你的开销用度,陈临会给你送过来。”
“第四,大概两年后我会被调查,你如果敢在此期间说任何话,我会要了你的命。”
“第五,在调查开始之前,我会送你离开,保你一辈子平安无忧。”
邵家明将换完鞋的薛宴辞扶起,牵着她的手朝餐桌走去,“宴辞,这些话你都说过十多遍了,我没有任何问题,我只想和你在一起,抱抱你,和你说说话,看你开开心心的,我就很知足了。”
又是一碗姜汤,邵家明同样喜欢在薛宴辞吹到冷风的时候,熬一碗姜汤给她,看着她喝净。
“家明,和别人要个孩子,哪怕是用一些其他手段,去要个自己的孩子。”
“我不要,不是和你的孩子,我不想要。”
薛宴辞接过邵家明递来的桃子块含在口中,嚼了又嚼,好不容易才祛除掉生姜的苦涩味儿。
“我老了,早就不适合生育了,你知道这些的。而且我没法儿和你有孩子,我要保证叶嘉念、叶嘉硕、叶嘉盛的所有权益。”
薛宴辞五十四岁了,按照她想要活到一百零九岁的想法,现在已经过了一半。可除了五十四岁这个数字在昭示她已年过半百,其他地方,她依旧年轻,依旧妩媚。
经过路知行仔细养护过三年的头发,早已不再有一根白发,更没有脱发、断发的现象。至于皱纹,那更是没有,毕竟路知行真的太会赚钱了,薛宴辞有用不完的护肤品,做不完的保养。
“我不在乎。”邵家明答一句,“宴辞,从我在武夷山迷笛音乐节上见到你的那一刻,我就喜欢你。”
“可下一秒,我就看到你的男朋友了,看到你们在人群中跳舞,看到你们在人群中拥抱、接吻。”
“后来,我拜托了好多朋友,才查到你的信息,原来你早已经结婚了,你还有一个漂亮可爱的女儿。”
“那时候,我觉得自己没有任何希望了,你一生都不会看到我的。但我一点儿都不想放弃,就这么自我纠结着过了大半年。”
“后来,我试图在天津大学的圈子里打探你的消息。在得知你和你的丈夫曾经闹过一年半的不愉快,而且就在我遇见你的前半年。”
“那一刻,我恨自己没有早点遇到你;我也庆幸你们的婚姻中已经有了裂痕;我更清楚我还是有机会的,哪怕很渺茫……其实我特别可耻,那时候觉得自己特别坏。”
“后来偶然之间在电视上看到你,在短视频上刷到你,我才知道你已经不在天津任职了。就这样,我努力考到北京最底层的职位,幻想有一天你下基层的时候,我们能见一面。”
“十年过去,我从没想到再见你,会是在天津的登瀛楼,你微笑着挽着你的丈夫与人举杯;你在卫生间哭到眼睛红肿;你在宴会结束,独自站在路边吸烟。”
“宴辞,我不知道你和叶先生之间经历过什么,又发生过什么样的事。但你愿意给我这样一个,可以陪在你身边的机会,我已经很知足了。”
邵家明这番跪在地上,举着一捧山茶花的告白或是求婚并不绚烂,但也足够真情了。
更何况,邵家明的眼睛,真的很漂亮。
只是薛宴辞拒绝了他举起的戒指,只伸手扶他起来,“家明,去洗澡吧,不要穿睡衣,穿浴袍过来。”
邵家明吻技一般,不如路知行会开窍,更不如薛启洲有天赋。教了两遍,引导了一遍,也很一般。
“宴辞,我之前没有过,对不起。”他低着头的样子,很内疚,也很可爱,像是一个小男孩。
“没关系,熟能生巧。”
薛宴辞拉着邵家明的手向下探去,直至小腹,“家明,横着的这一道伤疤,是我生叶嘉硕的时候留下的;竖着的这一道伤疤,是我生叶嘉盛的时候留下的。”
“后背的这一道,是我很多年前遭遇过一场交通事故留下的。”
邵家明哭了,眼泪滚烫,“疼吗?”
“当时挺痛的,现在时间久了,好很多了。”
这三道伤痕,两道来自路知行的孩子,一道来自叶家的百年仇恨,没有一道是因为薛宴辞她本人。
可她,自小就是一个特别爱漂亮的小姑娘,是一个特别爱穿露背装,露脐装的小姑娘。
可那时候路知行说,他想做爸爸,他想有一个女儿,他还说,要求薛宴辞剖宫产女儿,因为顺产有危险。
可后来,叶嘉念顺产了,叶嘉硕、叶嘉盛皆是剖宫产。不知不觉间,路知行儿女双全了,两道疤痕都长在了薛宴辞身上。
叶家的事,薛宴辞不知道,等她知道的时候,她的名字已经被写在叶家族谱上了,她已经承了叶家的辈分。
身份证、户口本、保险单、入学通知书、作业本、课本、奖状……所有能印证她身份的东西,上面都写着三个大字:薛宴辞。
邵家明很乖巧,很懂事,从不追问任何一件事,也从不质疑任何一件事。
他很合格。
“宴辞,不可以这样,会怀孕的。”绍家明推开身上人,蜷缩在一旁,“你已经不适合再生育了,我不能冒这个险。”
“家明,今天是我和你的第一次,我不想这样。”薛宴辞试图伸手想要摘掉,但被邵家明拦下了,“宴辞,我什么都可以听你的,但这件事不可以。”
“我三十七年从没有过,概率太大了,我不能伤害你。”
薛宴辞没说话,但也没什么兴致了,只平躺在床上,她想起路知行了。和路知行的第一晚,他也说了这样的话。
那时候的路知行很干净、很单纯、很青涩、很真诚,也很善良,从不会说伤害她的话,更不会做伤害她的事。
可也就过了三十二年,他就变了。会说最伤人的话,也会做最伤人的事。
“你生气了吗?”
“没有。”薛宴辞否认了。
“我去结扎,半个月就好,等等我。”
“没这个必要,邵家明,别犯傻。”
“薛宴辞,我想和你有肌肤之亲,这是唯一的办法。”绍家明顿了顿,又说,“今晚,就先这样,好吗?”
“好。”薛宴辞同意了。
最近这两个月,无意义的会议太多了,工作也太累了,太需要有人来安抚了。路知行也是拿准了这件事,才在书房将薛宴辞按在墙上的。
他还真就是一如既往地了解她。
但好像,对路知行,真的一点儿感觉都没有了。是因为路知行出院那一个月,不尽人意地表现吗?
可现在,尽管被邵家明压在身下,脑海里想的竟然也全都是和路知行【。。。。。。】。
薛宴辞想给自己一巴掌的,不为别的,就为如此没骨气、不争气的自己。
“我可以称呼你老婆吗?”
“随你。”
“老婆……”
邵家明到底是年轻,用起来确实很好,只是缺点儿技巧,也缺一点儿花样,是个老实人。
“老婆,这样可以吗?”
“家明,去沙发。”
薛宴辞给路知行【。。。。。。】,给邵家明的,也是一样的。
就那么三五分钟,【。。。。。。】,乖乖地跌进沙发深处,顺从地闭上眼睛,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享受就好了。
“老婆,还想要。”
薛宴辞需求极高,她对一切的掌控也永远都是恰到好处。就像此时,她给了邵家明无数次,但也一样索要了邵家明无数次。
“家明,从明天开始去健身房锻炼锻炼,我不想下次见到你,【。。。。。。】。”
“你明天就要走吗?”
薛宴辞低头亲一口邵家明的额头,“嗯,去南京处理一些工作,具体什么时候再见你,陈临会提前告知你。”
她很喜欢在事后低头去亲怀里人的额头,如同给对方烙上自己的印记,这意味着,生是她的人,死也一样是她的人。
但邵家明,无所谓,她就是随意亲了他额头一口。
“【。。。。。。】”
邵家明昂着下巴的模样很好看,没有欲望,没有要求,有的只是满满的喜悦和真诚。
“你觉得算就算。”
“【。。。。。。】。”
“快睡吧,家明,我有些累了。”
邵家明的话很多,和路知行不相上下,喋喋不休地说了很久很久,吵得很。薛宴辞是想发火的,【。。。。。。】,自己都没发过火,对邵家明,更是舍不得发火。
路知行什么都有了,自己能给他的,全给他了。可邵家明,什么都没有,自己也给不了他什么,【。。。。。。】身份,都给不了。
薛宴辞更舍不得对绍家明发火了,更舍不得让他承受她的坏脾气、坏情绪了。
毕竟,三十七岁的绍家明在五十四岁的薛宴辞眼里,就只是一个好用的年轻人;【。。。。。。】是一个连后辈都算不上的人。
但绍家明,说,他说,他十七岁的时候,就喜欢薛宴辞。
薛宴辞十七岁的时候,在做什么?
她喜欢同为十七岁的章淮津,为了他,她愿意从薛家后门溜走,愿意爬上一棵树,愿意翻越章家高高的围墙,去和他见一面。
自邵家明站在马路边,陪着薛宴辞抽烟开始,她就对他来了兴趣。
邵家明谈不上长得有多好看,更谈不上有什么出众的才艺,就是很普通的一个人,唯独一双眼睛很亮很亮,和路知行这么多年的眼睛一样亮,也和薛启洲结婚那晚的眼睛一样亮。
薛宴辞带着邵家明一起外出吃饭的时候,【。。。。。。】,毕竟邵家明唱歌确实不错,但其实她找的是薛启洲的替代品。
那天晚上的月亮很圆,很亮。
邵家明说,“宴辞,你就是天上那轮明月,居于我心间已有二十一年了。”
“你知道我是谁吗?”
邵家明将薛宴辞的工作经历背了一遍,从她二十四岁开始【。。。。。。】。
“找我有事?”
“想和你表白。”
“腐败我?”
“不知道,就是想给自己这么多年的想念,一个交代。”
邵家明掐了烟,将烟蒂扔进一旁的垃圾桶,单膝跪在地上的那一刻,薛宴辞才认真起来,但也觉得十分可笑。
邵家明拿出戒指的那一刻,薛宴辞认为这是一个为她量身定制的腐败计划,她还特意伸出左手,“我早就结婚了,结婚三十五年了,你瞧,我这婚戒戴久了,手指头都发白了。”
确实如她所说,婚戒覆盖的那一小块皮肤,发白、发白。
如同她和路知行的这段婚姻一样,发白。
“没事儿,【。。。。。。】。”
“那你这是唱的哪一出?【。。。。。。】。”
“薛宴辞,我叫邵家明。我是平谷区平谷镇的乡镇档案馆的档案员,四级科员,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如果你想见我了,可以给我打电话。”
“我不会腐败你,更不会举报你。我想你开开心心的,高高兴兴的过一辈子。”
“你这愿望不错。”薛宴辞冷笑一声。
路知行、章淮津、薛启洲,他们三个都说,想要薛宴辞开开心心的、高高兴兴的过一辈子。
可他们每一个人,都用了不同的方式,让薛宴辞这一辈子,都无法再开心、高兴起来了。
“宴辞,我走了。别站在风口处吸烟,容易呛着,对身体不好。”
薛宴辞真的联系邵家明,是有一天她太累了,回到酒店后又接了不少工作上的电话,特别烦躁。以前这种时候,她都是叫路知行陪在身边,但那一天,她想起路知行就止不住的想吐。
赖靖柔十九岁,和她当年一样的年龄,一样的水波式长发,一样的及踝亚麻长裙,一样的红色芭蕾舞鞋,若没有这些,薛宴辞应该会相信路知行的解释。
但有了这些,她受不了。
即使路知行从没有想过,但赖靖柔肯定是想过了。
路知行在那一瞬间,是否将赖靖柔当成了十九岁的自己,薛宴辞不确定。
但路知行当时紧握着的拳头证明他犹豫了,也紧张了。他每一次犹豫、紧张的时候都这样,无论是在床上还是在沙发上,他都是这样的。
尤其是和他的第一晚,他就是全程攥着拳头的。包括那天在众望大厦告白成功,他从背后拥着她的时候,双手也是攥成了拳头,是她强迫着掰开他的手腕,将他双手放在自己腰间的。
薛宴辞再一次觉得,自己就是这世间最愚蠢的人。
“怎么了,宴辞,身体不舒服吗?”
“邵家明,去洗澡,浴室有浴袍,换好了过来。”
“洗干净一些,我有洁癖,头发吹到半干就好。”
薛宴辞那天是想睡一下邵家明的,而且四联传染病也都测完了,但她又后悔了,随便找了个借口就将邵家明打发走了。
第二天,她又叫了他过来,但什么都没做。
第三天也是如此。
一个月后,路知行在一楼小客厅和薛宴辞说,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我对你的那些技巧、花样,毫无任何兴趣的当晚,薛宴辞给了邵家明一个电话,让他去找姜哲做全身体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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