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语台的木柱刚立起来,跨山苗的藤蔓就顺着柱身往上爬。周丫踩着晨露往台顶走,木阶上的谷壳被踩得“沙沙”响,每级台阶都嵌着颗谷语珠,珠粒在晨光里转,转出细碎的“嗡嗡”声,像在说“人来了”。
青禾抱着块刻好的木板过来,板上是三苗共舞的纹,墨绿的墨星苗缠着蓝紫的和合苗,碧色的跨山苗绕着两者打了个结。“李木匠说这板得让语台的珠气熏三天,”她把木板往台中央的凹槽里一嵌,“你看,珠粒的光都往板上聚呢。”
赵铁柱扛着新做的铜铃过来,铃舌是用跨山苗的茎做的,铃身刻着“传语”二字。“挂在台角,风一吹就响,”他把铃绳系在藤蔓上,“谷语珠听到铃声,传得更远。”
山外的村长拎着个陶罐,罐里装着山内外的混土:“长老说语台得扎根,”他往台基的缝隙里填土,“这土一半是咱山外的黑土,一半是你们带来的渠边土,混着才稳。”
阿木吹响青铜哨,陶哨在语台的另一边应和。双哨声里,谷语珠忽然全亮了,光在木板上拼出个“通”字,字边的三苗纹活了,藤蔓顺着光往山下爬,把光引到共仓、新渠、田垄,像在织张光网。
谷语台刚启用,怪事就来了。山外的村妇在墨星苗田捡到颗谷语珠,珠里传出周丫的声音:“共仓的墨星谷该翻晒了。”她跑回语台一看,周丫果然正对着台中央的木板说话,珠粒把话传了三里地。
“真能传声!”青禾往木板上贴了张谷穗图,“太奶奶的手札里说‘珠借苗气,语借穗风’,原来穗子也能帮着传。”她摘下穗图,珠粒传出的话立刻变模糊,重新贴上,声音又清亮了。
赵铁柱往语台的木板上刻了张简易地图,把四乡、远乡、山外的位置都标出来。谷语珠的光顺着地图的线走,走到哪个位置,哪个位置的珠粒就亮,像在报信。
“东边洼地产量低,”山外的猎户拿着珠粒跑来说,“珠里说那里缺和合苗的气,得混种点。”周丫往地图的东边点了点,那里的光立刻闪了三下,像在应和。
跨山苗往语台的木柱里钻,根须缠着谷语珠,珠粒的光顺着根须往田里流,流到哪,哪的苗就往语台的方向晃,像在侧耳听。青禾往根须上撒了把混谷,根须立刻长得更快,把语台和所有苗田连在了一起。
孩子们在语台边玩,小石头对着谷语珠喊:“狗蛋偷藏了颗珠光谷粒!”珠粒把话传到狗蛋家,狗蛋娘拿着珠粒赶来,果然在狗蛋的兜里搜出了粒发亮的谷。
连晴十日,谷语珠忽然传不出声了。周丫对着木板喊了半天,山外的珠粒只传出模糊的“沙沙”声,像被什么堵住了。语台的藤蔓也蔫了,叶尖卷着灰,是山外的旱情传到了这。
“是天太干,苗气弱了!”青禾往藤蔓上泼新渠的水,水刚碰到叶,就被吸干了,“跨山苗的根须缺水,传不动珠语了。”
赵铁柱爬上语台的顶,看见木板上的三苗纹褪色了,谷语珠的光也暗了大半。“得引更多水来!”他指着东边的泉眼,“把泉眼的水引到语台,让藤蔓喝饱。”
阿木带着后生们挖引水沟,沟里撒了墨星苗的枯叶,枯叶遇水分泌出黏液,能让水流得更稳。沟挖到一半,土突然塌了,露出块刻着“润语”的旧石碑,碑缝里嵌着颗干裂的谷语珠。
“是老语台的碑!”周丫往碑上泼了点水,干裂的珠粒竟慢慢恢复光泽,“太奶奶当年肯定也建过语台,只是没传下来。”
碑石一立,引水沟的土就不再塌了。泉眼的水流到语台,藤蔓立刻精神起来,卷着的叶舒展开,谷语珠的光重新亮了,木板上的三苗纹也恢复了颜色。周丫对着木板喊:“山外的田该浇水了!”山外的珠粒立刻传出清晰的回应:“收到!”
语台的珠语恢复后,三苗开始自己补网。墨星苗的叶往语台的方向偏,把风引到珠粒边,让话传得更远;和合苗的穗在风里晃,穗尖的谷壳碰撞,发出“叮叮”声,像在给珠语打节拍;跨山苗的根须缠着所有珠粒,把光连成完整的网,哪有破洞,根须就往哪补。
“苗比人懂修网!”周丫看着根须在语台的木板下织出张网,网眼正好对着谷语珠的位置,“你看这网,把珠粒护得严严实实。”
山外的石匠给语台加了圈石栏,栏上刻着谷语珠传过的话:“墨星谷防虫”“和合苗需水”“跨山苗怕涝”,都是三苗的习性,像本活的农书。
梅大夫往语台的藤蔓上撒了把药粉:“这是‘护语散’,”他指着粉里的银末,“混了三苗的枯叶灰,能让根须不生虫,珠语传得更顺。”
谷语珠传到最远的一次,是把远乡的话传到了山外。阿木对着木板吹陶哨,山外的珠粒竟传出远乡的“收谷调”,村妇们跟着哨音收谷,比往年快了大半。
“双哨借珠传,能跨山越岭!”周丫看着珠粒里跳动的哨音光纹,忽然明白,语台不只是传家常,是让所有种谷人的心连在一起,你知我的苗情,我懂你的难处。
秋收那日,谷语台的光网最亮。四乡的和合谷、远乡的墨星谷、山外的跨山谷,都通过珠语报来收成,木板上的产量数字越积越多,三苗纹在数字间游,像在串谷穗。
周丫站在语台顶望,光网从语台铺到田垄,谷堆连成片,金的银的墨的混在一起,像条彩色的河。山外的村民往语台送新收的谷,四乡的人带来和合苗的穗,远乡的后生捧着墨星谷的壳,都往木板上贴,贴满了就换块新板,旧板存进共仓,像在记新的年景。
青禾往语台的木柱里塞了把新谷种:“让语台也扎根结果,”她摸着柱上的藤蔓,“明年这时候,柱上说不定能长出跨山苗的穗。”
赵铁柱给语台加了个顶,顶上盖着蓝紫染布,布上绣着光网的图:“李木匠说这布能挡雨,”他往布角系了串谷语珠,“下雨时珠粒也能传信,不用怕误了农时。”
孩子们在语台边拼谷粒,用墨星谷拼“丰”,和合谷拼“收”,跨山谷拼“乐”,三个字被光网照着,亮得晃眼。小石头对着谷语珠喊:“明年要种更多跨山苗!”珠粒把话传到所有田垄,苗叶都跟着晃,像在点头。
周丫摸着语台中央的木板,上面的谷语珠还在“嗡嗡”响,传着各地的笑声、哨音、谷粒碰撞声。她忽然明白,太奶奶想建的不只是语台,是张情分网,让山内外的人通过谷语知冷暖,借苗情懂彼此,让“你的收成”“我的年景”,都变成“咱们的日子”。
暮色里,三苗的藤蔓在语台织出个圆,把所有谷语珠圈在里面,光从圆里漏出来,往更远的山外飘,像在说:
这传语的网,才刚织到山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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