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鬼窟，白骨莲台主殿。
死寂。
一种比阴风峡的死寂，更加彻骨、更加绝望的死寂，笼罩着这座南域名闻遐迩的魔道圣地。
先前还在嘲讽东荒、揣测是何方同道下手的长老们，此刻一个个面如土色，身体僵硬得如同殿外的石雕。他们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大殿深处那片熄灭的魂灯，眼中的狂傲与不屑，早已被一种名为“覆灭”的恐惧所取代。
那不是一盏灯灭了。
是整整一排，代表着三长老血屠圣者，代表着十余位大圣长老，代表着那支万鬼窟赖以为傲的精锐，在同一时刻，齐刷刷地，熄灭了。
“噗——”
万鬼老祖再次喷出一口逆血，这一次，他喷出的不再是黑色的魔血，而是夹杂着金丝的本源精血。他那张干尸般的脸庞，瞬间又苍老了数百年，圣人王七重天的威压，此刻如风中残烛般紊乱不堪。
全军覆没……
从出征到魂灯熄灭，前后不过一个时辰。
一位圣人九重，十余位大圣，三万战奴……这不是去征伐，这是去送葬！
他终于明白了。
黑煞门那个逃回来的弟子，没有疯。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一枪抹平万毒瘴林，一枪钉死圣人……这不是夸张，而是陈述。
“老……老祖……”一名平日里最为桀骜的长老，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他甚至不敢去看万鬼老祖的脸，“这……这究竟是……何方神圣？”
“神圣？”万鬼老祖惨然一笑，笑声嘶哑，比鬼哭还要难听，“是过江的猛龙，是要将我们整个南域都掀个底朝天的……天灾！”
他踉跄地从白骨莲台上走下，每一步，都仿佛踩在所有人的心脏上。
恐惧，在殿内每一个角落蔓延。
“东荒……东荒……”万鬼老祖喃喃自语，眼中充满了血丝与疯狂，“好一个东荒！好一个大唐！藏得好深！骗过了天下人！”
他猛地抬头，那双鬼火般的眸子扫过殿下所有噤若寒蝉的长老。
“怕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末路枭雄的决绝。
“现在怕，已经晚了！”
“他们灭我万鬼窟麾下，辱我宗门颜面，如今又屠我长老弟子，这已是不死不休之局！”
“你们以为，我们龟缩在这万鬼窟中，他们就会放过我们吗？！”
万鬼老祖厉声喝问，让殿内众人浑身一颤。
是啊，对方行事如此霸道，如此不留余地，怎么可能会善罢甘休？
“传本座‘万鬼泣血令’！”
万鬼老祖一字一顿，声音里透着无尽的怨毒与……哀求。
“以本座之名，告知南域所有魔道同门，告知九幽魔宗，告知血河神教，告知所有顶级势力！”
“有域外天魔，自东荒而来，伪装成凡人军旅，行灭世之举！其势滔天，已连斩我南域两位圣人，麾下准帝如云，战力远超想象！”
“黑煞门，已成焦土！我万鬼窟，前锋尽没！”
“此非一宗一门之祸，乃我南域魔道生死存亡之大劫！若我万鬼窟覆灭，下一个，便是尔等！”
“唇亡齿寒，望诸君速来会盟，共抗天魔！否则，南域万载基业，将毁于一旦！”
他说话间，逼出一滴心头血，融入一块漆黑的令牌之中。那令牌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化作数十道血光，洞穿虚空，射向南域的四面八方。
做完这一切，万鬼老祖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坐在地，眼神空洞。
他知道，这一道“泣血令”发出去，他万鬼窟的脸面，算是彻底丢尽了。从一个霸主，变成了一个摇尾乞怜的求救者。
但脸面，在宗门存续面前，一文不值。
他现在只希望，那些平日里的老对手，能明白这个道理。
……
南域，魔道州，九幽山。
此山通体漆黑，寸草不生，山巅之上，魔气汇聚成云，终年雷霆闪烁。
九幽魔宗的主殿之内，气氛与万鬼窟的惊惶截然不同，反而透着一种玩味的诡异。
宗主九幽魔君，一个看上去只有二十许的俊美青年，正斜倚在由万年魂木雕琢而成的宝座上，饶有兴致地把玩着手中那枚刚刚收到的“万鬼泣血令”。
他身着一袭紫金长袍，面容白皙，嘴角总是挂着一抹邪异的微笑。但他身上那若有若无的圣人王巅峰气息，却让殿下任何一位长老都不敢有丝毫小觑。
“有意思，真有意思。”
九幽魔君将令牌随手抛给下方的一名妖娆女子，轻笑道：“万鬼那个老东西，居然被人打得哭着来求救了。还是被一群所谓的‘东荒天魔’。”
那女子，是九幽魔宗的大长老，媚骨圣者，一位圣人七重的强者。
她接过令牌，神念扫过，妩媚的脸上也露出了诧异之色：“东荒？准帝如云？这万鬼老祖，莫不是被打傻了，开始胡言乱语了？”
“他傻不傻，本君不知道。”九幽魔君伸了个懒腰，姿态慵懒，“但血屠那个蠢货，是真的死了。本君安插在他身边的‘魔种’，在半个时辰前，就悄无声息地湮灭了。”
此言一出，殿内众长老脸色微变。
“宗主，那您的意思是……”一名长老试探着问道。
“意思是，好戏开场了。”九幽魔君笑得愈发开心，“一个能让万鬼老祖吓破胆的神秘势力，突然出现在黑风州……这潭死水，终于要活了。”
他站起身，走到大殿边缘，俯瞰着下方翻滚的魔云。
“万鬼窟求援，我们当然要‘援’。”
“传令下去，”九幽魔君的声音变得幽冷，“命四长老，率‘九幽血卫’一万，前往黑风州边境，作壁上观。”
“记住，是观望，不是参战。”
他转过身，眼中闪烁着兴奋与算计的光芒。
“本君倒要看看，是这条过江的猛龙厉害，还是万鬼那条地头蛇更经咬。”
“等他们斗得两败俱伤，我们再去……收拾残局。”
“一个完整的黑风州，可比一个半死不活的万鬼窟，要有价值多了。”
“宗主英明！”殿内众长老齐声附和，脸上纷纷露出心领神会的狞笑。
……
黑风口，唐军帅帐。
夜色已深，帐内却灯火通明。
斥候营统领李元芳，快步走入帐中，单膝跪地：“启禀卫帅，李司马。南域急报。”
“讲。”卫青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巨大的沙盘之上。
“万鬼窟已发出‘万鬼泣血令’，向南域所有顶级魔道势力求援，声称我军为‘域外天魔’，欲行灭世之举。”
“九幽魔宗、血河神教等势力，均已收到讯息。其中，九幽魔宗已派出一万‘九幽血卫’，正向黑风州移动，但其行军速度迟缓，目的不明。”
“南域其余势力，大多持观望态度，黑风州境内，中小魔门人心惶惶，乱象已生。”
听完汇报，李儒清瘦的脸上，露出了智珠在握的笑容。
“卫帅，一切皆在预料之中。”他轻声道，“万鬼老祖的反应，比我们想的还要快一些。这‘域外天魔’的帽子扣得好，倒是省了我们不少事。”
卫青没有说话，他只是伸出修长的手指，在沙盘上那代表着“万鬼窟”的立体模型上，轻轻一弹。
嗡。
那模型，应声而碎，化作齑粉。
他抬起眼，看向李元芳，声音沉稳如初。
“传令。”
“命狄仁杰，即刻启动‘审判’。”
“将我们搜集到的，万鬼窟及其麾下所有势力，万年以来所犯之一切罪行，附上铁证，凝成‘审判法旨’，传遍整个南域！”
“昭告天下：大唐王师至此，不为征伐，只为审判。凡作恶者，皆在清算之列。凡愿弃暗投明者，可戴罪立功。”
“命霍去病，率玄甲锐士、虎翼天骑，不必理会万鬼窟，绕过其主脉，以雷霆之势，清剿黑风州境内所有名列‘审判法旨’之上的中小魔门。所过之处，解放凡人，开仓放粮，收拢人心。”
卫青的目光，扫过沙盘上那片广袤的土地，最后，落在了那座孤零零的“万鬼窟”之上。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本帅要让万鬼老祖亲眼看着，他脚下的根，是如何一寸寸被我们挖断。”
“要让整个南域都明白……”
“当他们还在犹豫是否要与恶魔为伍时，我们，已经站在了审判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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