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的爆竹声,如同炒豆般噼里啪啦地响彻了草北屯的夜空,驱散了旧岁的最后一丝寒意,也点燃了新年的第一缕希望。硫磺和硝烟的味道混合着各家各户飘出的年夜饭香气,构成了独属于这个年代、这片土地的春节记忆。
大年初一,天还没大亮,拜年的人流就开始在屯子里穿梭。孩子们是最高兴的,穿着难得的新衣,挨家挨户地磕头讨要压岁钱和糖果,小口袋很快就被炒瓜子、花生、水果糖塞得鼓鼓囊囊。大人们则互相拱手作揖,道着“过年好”,脸上洋溢着真挚的笑容,谈论的话题,总也绕不开合作社去年的收成和分红,以及对来年光景的美好期盼。
曹大林和春桃也早早起了床,给儿子小守山换上一身红棉袄,打扮得像个小福娃。先是在家里给曹德海等长辈拜了年,然后便抱着孩子,开始在屯子里走动。作为支书和合作社的带头人,他需要去给屯里的老人们、还有像王老栓这样身体不便的社员拜年,送去新年的问候和关心。
每到一家,都是热情洋溢的招呼,滚烫的茶水,以及硬塞到手里的瓜子糖果。老人们拉着曹大林的手,絮絮叨叨地说着感激的话,说合作社让他们老了老了,反而看到了好日子的盼头。王老栓更是激动,挣扎着要下炕给曹大林磕头,被曹大林死死按住。
“老栓叔,您好好养着身体,比啥都强!咱们合作社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曹大林握着老人枯瘦的手,诚恳地说道。
走在屯子的雪路上,看着家家户户门上贴着的新对联,窗户上贴着的喜庆窗花,听着耳边不绝于口的欢声笑语,曹大林心中充满了成就感。这种实实在在的、惠及每一个社员的改变,比他个人获得任何荣誉都更让他感到欣慰。
拜完年,合作社大院就成了全屯最热闹的地方。曹大林让刘二愣子他们把仓库里那台宝贝收音机搬了出来,接上电,播放着欢快的乐曲和戏曲唱段。大院里,早就清扫出了一片空地,铺上了厚厚的谷草防滑。
秧歌队是必不可少的!秋菊带着一帮大姑娘小媳妇,穿上红绿绿的秧歌服,腰系彩绸,手持扇子,随着锣鼓点儿,扭起了欢快的大秧歌。她们的动作或许不够专业,但那发自内心的喜悦和蓬勃的朝气,感染了在场的每一个人。刘二愣子等一帮年轻后生也不甘示弱,组成了一支“莽汉秧歌队”,动作夸张,步伐豪迈,引得大家哄笑不断,气氛更加热烈。
曹大林抱着小守山,和春桃、曹德海、老会计等人站在一旁看着,脸上洋溢着笑容。小守山看着那些花花绿绿的身影,听着热闹的锣鼓,兴奋得在父亲怀里手舞足蹈,咿咿呀呀地叫着。
“好啊,真好!”曹德海捋着胡须,眼角的皱纹都笑成了菊花,“咱们草北屯,多少年没这么热闹过了!人心齐,泰山移!大林,这都是你带着大家干出来的啊!”
曹大林连忙摆手:“德海叔,可不敢这么说。是咱们大家伙儿一起努力的结果,是党的政策好。”
热闹一直持续到下午。期间,曹大林注意到,刘二愣子扭秧歌的时候,眼神总是不自觉地往周晓白那边瞟。而周晓白,虽然依旧有些羞涩,但也会在刘二愣子做出什么滑稽动作时,掩着嘴轻笑,眼神里少了之前的疏离,多了几分柔和。曹大林看在眼里,心中暗笑,看来自己之前的“教育”和这段时间刘二愣子的踏实表现,还是起了作用。
王老五和张桂芳也来了,带着他们的孩子。两人虽然不像其他夫妻那样亲密,但至少是并肩站在一起看着热闹。张桂芳低着头,偶尔给王老五整理一下衣领,王老五虽然没什么表情,但也没有拒绝。经历了那场风波,这个家庭正在以一种小心翼翼的方式,尝试着重新弥合。新风理事会的王奶奶在一旁看着,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神色。
这一切细微的变化,都被曹大林收入眼底。他越发觉得,成立新风理事会,抓精神文明建设,和抓生产发展同样重要。只有人心安稳,风气清正,合作社这艘大船才能行稳致远。
接下来的几天,是走亲访友的日子。草北屯的社员们,腰杆比往年挺得都直。去外屯的亲戚家拜年,带去的礼物也格外丰厚——合作社自产的椴树蜜、风干鹿肉、上好的山蘑,甚至还有几块曹大林特批的、从公社买来的难得的糕点。亲戚们羡慕的目光和由衷的赞叹,让草北屯人脸上倍有光彩,也更加珍惜眼下这来之不易的好光景。
曹大林也抽空去了一趟小河屯,给木匠赵手艺家拜年(虽然心里膈应,但表面功夫还得做,也是为了缓和两个屯的关系),又去李屯看了看李满囤,顺便聊了聊开春后水闸维护和合作垦荒的具体事宜。李满囤如今对曹大林是心服口服,热情招待,合作事宜谈得十分顺利。
热闹的正月时光在走亲访友、吃喝谈笑中飞快流逝。转眼就到了正月十五,元宵节。
这天晚上,草北屯再次热闹起来。除了秧歌,合作社还组织了一场小型的灯会。社员们用彩纸、竹篾自制了各种灯笼,有简单的圆形宫灯,有扎成兔子、鲤鱼形状的动物灯,虽然粗糙,却充满了巧思和童趣。孩子们提着灯笼,在屯子里排成一条长长的、流光溢彩的队伍,如同一条游动的火龙,映照着雪地,美不胜收。
曹大林没有参与晚上的狂欢,他独自一人,登上了合作社小楼的屋顶平台。这里视野开阔,可以俯瞰大半个草北屯。
脚下,是灯火通明、欢声笑语的屯子,秧歌的锣鼓声、孩子们的嬉闹声隐隐传来,充满了人间烟火的温暖与活力。远处,是沉默的、披着月光和积雪的巍峨群山,在夜色中勾勒出苍茫而神秘的轮廓。一冷一热,一静一动,构成了强烈的对比。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了北方那更深邃的群山。韩志刚信里提到的“温泉”,像一颗具有魔力的种子,在他心中不断生根、发芽。这几日走亲访友,他也曾旁敲侧击地向一些年长的、见识广的老人打听,确实得到了一些零星的、关于北边“火龙沟”或者“暖泉子”的古老传说,但都语焉不详,无人能确定具体位置和真实情况。
他知道,寻找温泉绝非易事。那意味着要向更陌生、更危险的原始山林进发,需要更专业的勘探知识,需要投入巨大的人力物力。这将是比驯养野牛、开辟参田更具挑战性的事业。
但是,看着脚下这片充满生机的土地,看着社员们脸上那发自内心的笑容,一种强烈的责任感和开拓的欲望在他胸中激荡。草北屯不能止步于此。现有的种养殖业是根基,必须夯实;旅游是个方向,需要丰富内容;而温泉,如果真的存在,将是打破发展瓶颈、实现跨越式发展的关键钥匙!
他想起了自己写的那副对联:“靠山养山青山不老,依水护水绿水长流”。开发温泉,同样要遵循这个原则。不能为了开发而破坏,必须找到一种与自然和谐共生的方式。
“爹,看灯!”不知何时,春桃抱着已经有些睡眼惺忪的小守山也来到了平台。孩子指着屯子里那条游动的“光龙”,奶声奶气地说。
曹大林接过儿子,将他高高举起,让他能看到更远的风景。“儿子,你看,那是咱们的家。以后,爹要让咱们的家,变得更好,更漂亮。”
小守山似懂非懂,只是咯咯地笑着。
春桃依偎在丈夫身边,看着他和孩子,脸上洋溢着幸福和满足。“大林,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我和孩子,还有全屯的人,都支持你。”
曹大林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和无穷的力量。他紧紧抱住妻儿,目光再次投向那神秘的北方群山。
正月十五的月光,清冷而明亮,静静地洒在这一家三口身上,也洒在沉睡的山林和欢腾的屯落之上。旧的篇章已经翻过,新的、更加波澜壮阔的征程,似乎就在这皎洁的月光下,悄然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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