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砸完一百零八下,尸老才住了手。
他将手中的捣药杵随意一撇,又将炉盖小心封好,最后看向李顶天阴恻恻的说:“嘿嘿嘿,宝贝疙瘩蛋儿,在这安心等老夫回来,老夫去去就回。”
说完,他便缓缓走了出去,石室内瞬间只剩下萤石幽幽的光芒,以及从那个巨大肉瘤深处传来的、规律而黏腻的“咕噜”声。
“终于走了……”
李顶天长舒了一口气,这几天他被锁在这里,老怪物几乎寸步不离,眼下终于给了自己一丝逃脱的机会。
被锁在冰冷金属架上的他,眼睛快速而细致地扫视这间石室。
目光首先掠过那个缓缓蠕动、令人作呕的肉瘤。
它似乎对尸老的离开毫无反应,依旧维持着那种缓慢而规律的搏动,表面的脉络闪烁着微弱的、仿佛呼吸般的暗红光泽。
连接在自己手腕、脚踝和脖颈上的细长软管,随着肉瘤的搏动,传来一阵阵冰冷微弱的抽吸感,不强烈,却如附骨之疽,持续不断地抽取着他体内的某种东西。
李顶天不知道那是什么,暂时也顾不上它。
他的视线环视一圈,随后落在了身旁一侧摆满各种诡异物品的石架上。
那里有几个大小不一的琉璃罐,在幽暗的光线下反射着迷离的光泽。
每个罐子里都浸泡着一些难以名状的东西,有的像扭曲的胚胎,有的像一团不断变幻颜色的胶质,还有的……似乎只是某种浓稠的、缓缓流动的暗色液体。
他的目光,最终锁定在其中一个琉璃罐子上面,里面装的,是一根根像细针一样粗细长短的东西,还泛着金属光泽。
这堆琉璃罐之中,李顶天唯一只认得这东西——金纹木。
一种质地相对柔软,专门用来制作符箓的材料。
他不知道尸老把这东西撕成一根一根的具体何用,但这却令他眼中精光一闪,暗中想到了一种可能。
只可惜眼下他没有工具,全身又被锁,唯一能主动控制的……只有嘴巴和头部的细微动作。
没有思考的时间,他只得深吸一口气,然后,用尽全力,狠狠地咬向自己的后槽牙!
“咯嘣!”
一声极其轻微、但在寂静石室中却清晰可闻的脆响。
没有丝毫停顿,紧接着,又是同样狠戾的一咬!
“咯嘣!”
第二颗后槽牙应声碎裂。
鲜血混合着碎牙的粉末,瞬间充满了李顶天的口腔。
他忍着剧痛,随后猛地将头转向那个琉璃罐的方向,用尽全身力气,将口中碎牙,狠狠吐出!
“噗——咻!”
一道细微却凌厉的破空声。
混杂着血沫的两颗尖锐碎牙,如同出膛的微型弹丸,精准地击中了那只装满了金纹木的琉璃罐瓶身!
“啪嚓!”
又是一声清脆的碎裂声。
琉璃罐在碎牙的撞击下彻底爆开,无数碎片和金针落在地面。
做完这一切后,李顶天立刻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死死盯住那个巨大的肉瘤。
肉瘤……似乎毫无反应。
依旧在“咕噜……咕噜……”地缓慢搏动,连接在他身上的软管抽吸频率也没有丝毫改变。
仿佛刚才那点声响和震动,对它而言如同微风拂过。
看来其并没有自身意识。
李顶天心中稍定,但紧迫感更甚。
他的目光立刻投向地上那些溅落的金纹木细针之上。
最大的几根,离他的赤脚大约有两尺多远。
这个距离,对于被牢牢锁住、只有脚踝能极其有限活动的他来说,堪称天堑。
但这是唯一的希望!
他尝试扭动腰身,带动被锁住的双腿,让脚尽可能地向前伸。
冰冷的镣铐深深勒进皮肉,限制着活动的幅度。
一次,两次……脚尖始终离那根看起来最尖锐、大小也合适的金针差着那么几寸。
换方法!
李顶天深吸一口气,将右脚微微侧翻,用脚掌的外侧边缘,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铲”向那根金纹木针的下方。
这是个极其精细和考验平衡感的动作,镣铐的限制让他几乎无法精确控制脚掌的角度。
一次,两次……金纹木针在脚底边缘滑动。
第三次,他调整了角度和力道,脚掌边缘终于成功地“铲”到了它的下方,将其微微撬起。
就是这一刻!
他脚腕猛地一抖,同时脚趾配合着向上一勾、一掂!
那根金纹木针,在空中划过一道短暂的弧线,向上弹起了约莫半尺高!
李顶天的眼睛死死盯着下落的金针,右手早已调整到最适合的角度,手掌微微张开,五根手指因为紧张和用力而微微颤抖。
“嗒。”
一声轻响。
金针不偏不倚,正好刺入了他的右手掌心!
李顶天猛地攥紧了拳头,将那片救命又锋利的金纹木针,牢牢握在手中!
冰凉的触感和掌心的刺痛,此刻却让他感到一阵近乎虚脱的狂喜。
他没有立刻动作,而是再次警惕地看了一眼那个依旧“咕噜”作响的肉瘤,确认安全。
然后才低下头,开始用手指笨拙地在金纹木针的一端,捏出一个弯钩,接着右手尽力调整角度,将手腕上的锁头凑近。
萤石的光芒昏暗,锁头上的孔洞和齿痕细微难辨。
李顶天不得不眯起眼睛,将全部精神集中。
眼下这副场景,不禁令他想起第一次在玄镜司学开锁。
当时他隐约记得自己刚从卷宗的位子上熬出来,被选为“潜行侦缉”的力士,负责教授他们本领的那位教头姓张:
“锁,是防君子的,不是防‘小人’的。”
在一间堆满各类锁具的密室里,张教头背着手,踱步在十几个被捆绑的严严实实的年轻人面前,其中就有宛如十几岁孩童一般的李顶天。
他长得斯文,像个账房先生,手指却异常灵活。
“君子循规蹈矩,见锁则止步。而我们……”
张教头拿起一把巴掌大的铜锁,手指轻轻拂过锁身:“有时候迫不得已,得当一当‘小人’。不是去做恶,而是去解‘恶’。”
他说着,拿起一根特制的、柔韧纤细的探针。
“开锁,三分在技,七分在心。心要静,手要稳,耳要聪,指要‘明’。”
他把探针递给身边一个人的掌心里:“别把它当工具,把它当你手指的延伸,去‘看’锁芯里的乾坤。”
那人被绑,根本不知锁头在哪,两三下尝试之后探针就被捏断了。
张教头也不急,只是慢悠悠地说:“急什么?锁又不会咬人。真正会咬人的,是锁后面等着你的人。你连这死物都对付不了,怎么对付活人?”
他走到李顶天面前时,把另一根探针塞进他绑在身后的手中。
“你来试试。”
李顶天愣了愣神,捏着探针,手很小,却很稳……
“嗒。”
一声轻微到几乎错觉的、机括松动的脆响!
右手手腕上那沉重冰冷的束缚感,骤然一轻!
锁头内部传来一连串细微的“咯咯”声,紧密嵌合的锁环,竟然真的弹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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