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师兄。
这三个字，宛如一道天宪，带着无法言喻的份量，重重地砸在董小秣的心头。
他不是蠢货，恰恰相反，三年的隐忍，早已让他将审时度势的本能，刻进了骨子里。
眼前这位老者，强得不似凡人，能让卿老都的恭敬称呼一声“师兄”的存在，其身份与实力，已经超出了他目前所能想象的极限。
识时务者为俊杰。
他紧绷的身体，在那股足以碾碎山河的威压退去的瞬间，便悄然放松。脸上那份与生俱来的孤傲与冷漠，也如冰雪般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晚辈对前辈的恭敬。
“晚辈董小秣，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前辈，还望前辈恕罪。”
他躬身，抱拳，行了一个标准的大礼。没有丝毫的勉强与迟疑，坦荡得让一旁刚刚缓过神来的楚香玉和慕冰，都有些发懵。
这……这还是刚才那个宁折不弯，敢跟这种老怪物硬扛的董小秣吗？画风转变得也太快了吧！
那干瘦老者浑浊的眼珠，在董小秣身上打了个转，似乎对他的反应颇为满意，干瘪的嘴角扯了扯，算是笑了：“知错能改，还算孺子可教。”
话音未落，他枯瘦的手指凌空一点。
没有惊天动地的威势，也没有绚烂夺目的光华。楚香玉和慕冰只觉得眼前一花，两本不知由何种兽皮制成的，泛着古朴气息的书册，便凭空出现在了她们面前，缓缓悬浮。
“这两个小娃娃，根骨尚可，便赐你们一场造化。”老者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施舍意味，“至于你，”他的目光，重新落回董小秣身上，“跟我来。”
说罢，他甚至没有给董小秣任何反应的时间，只是枯瘦的手掌随意一挥。
董小秣只感觉周遭的空间，猛地一扭，像是一张被揉皱的画卷。眼前的山洞，楚香玉担忧的眼神，慕冰惊骇的表情，都在这一瞬间，被拉长，扭曲，然后彻底碎裂成无数光点。
当他再次恢复视觉时，人，已经不在那阴暗潮湿的山洞之中。
……
山洞内，死寂无声。
楚香玉和慕冰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无法掩饰的骇然。
人呢？
就这么……没了？
那块封住洞口的千斤巨石，纹丝未动。可董小秣和那位神秘的老者，就好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这是什么手段？”慕冰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楚香玉没有回答，她那双勾魂夺魄的美眸，死死地盯着悬浮在身前的那本古籍。她小心翼翼地伸出玉手，将其接了过来。
古籍入手，触感温润，封面上，用一种极其古老的文字，龙飞凤舞地写着五个大字。
当看清那五个字的瞬间，楚香玉的娇躯，猛地一颤，那双美眸，瞬间瞪得滚圆，呼吸都在这一刻，彻底停滞！
“怎么了，香玉姐？”慕冰见她反应如此剧烈，也连忙看向自己手中的那本，上面写着同样五个字。
“武……武王……修炼笔记！”楚香玉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颠覆她世界观的震撼。
武王！
那是凌驾于先天、宗师、大宗师之上的，传说中的境界！
整个天玄宗，明面上的最强者，宗主大人，也不过是大宗师巅峰！
一本武王亲手写下的修炼笔记，其价值，足以让整个北域都为之疯狂！而现在，这样逆天的至宝，就被那个神秘老者，像丢垃圾一样，随手赐给了她们？
慕冰的大脑，已经彻底宕机。
楚香玉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海中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那个老者，究竟是谁？随手就能拿出武王笔记，他难道是……武王？甚至，是武王之上的存在？
而董小秣……他又是何方神圣？一个来自乌城小家族的弟子，怎么会引来这种传说中的老怪物亲自带走？
一个个巨大的谜团，如同锁链，将董小秣整个人都缠绕了起来，让他变得愈发神秘，愈发……令人想要一探究竟。
“这个家伙……身上到底藏了多少秘密？”楚香玉贝齿轻咬红唇，美眸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炽热的光芒。那是一种混杂了好奇、探究、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征服欲。
“我们……怎么办？”慕冰六神无主地问道。
楚香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那份足以掀起血雨腥风的笔记，紧紧地抱在怀里，眼中闪过一抹决然：“修炼！那个老怪物对董小秣没有恶意，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抓住这次天大的机缘，拼命变强！否则，我们连跟在他身后的资格，都没有！”
说罢，她不再犹豫，拉着慕冰，重新走回山洞深处，再次用巨石封死了洞口。
……
呼啸的罡风，吹得衣衫猎猎作响。
董小秣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座孤绝的山峰之巅。脚下是万丈深渊，云海翻腾，如同一片无垠的白色汪洋。
那干瘦老者，就站在他身前，背着手，佝偻的身影在山巅罡风的吹拂下，却稳如磐石。
“小子，老夫今日带你来，是给你一场天大的机缘。”老者的声音，在风中显得有些飘忽，“只要你按我说的做，好处，远超你的想象。”
董小秣沉默不语，只是静静地听着。
“在你回答之前，老夫想先问你一个问题。”老者缓缓转过身，那双浑浊的眸子，仿佛能洞穿人心，“你在宗门考核时，测试的武魂，是黄级八品。为何，它现在，却是黄级九品？”
轰！
这个问题，像是一道惊雷，在董小秣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一股被窥探了最大秘密的惊怒，瞬间冲上了他的头顶！
他一直以为，自己的武魂之秘，天衣无缝。却没想到，早就在这老者的眼中，无所遁形！
“你跟踪我？”董小秣的声音，陡然转冷，周身那刚刚收敛的半步入微刀意，不受控制地再次弥漫而出，切割着周围的空气，发出“嗤嗤”的轻响。
被一个如此恐怖的存在，像影子一样暗中窥伺，这种感觉，让他浑身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
“跟踪？”老者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笑容中带着一丝戏谑，“谈不上。只是你这小家伙，恰好入了老夫的眼罢了。”
他坦然承认，没有丝毫的掩饰：“对了，忘了告诉你。血蚀湖的血障雾，会提前三天消散，也是老夫的手笔。”
“为什么？”董小秣的拳头，已然握紧。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提线木偶，所有的一切，都在对方的算计之中。
“因为，老夫对你的武魂，兴趣不大。”老者的话，出乎了董小秣的预料，“老夫感兴趣的，是你那天，引爆蓝海月牙石的……武技天赋。”
蓝海月牙石！
董小秣的心，猛地一沉。原来，从宗门考核的第一天起，自己就已经被盯上了。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怒火，大脑飞速运转。雷魔战魂的秘密，绝不能暴露。
“晚辈幼时，曾被天雷劈中，大难不死，侥幸获得了一部残缺的秘法，能缓慢提升武魂品阶。”他半真半假地编造了一个理由，随即话锋一转，目光灼灼地直视着老者的双眼，“前辈，我可以配合你，但我有一个条件。”
“哦？说来听听。”老者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从今往后，不要再跟踪我。”董小秣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决。
他可以忍，可以退，但绝不能容忍自己的人生，一直活在别人的监视之下。这是他的底线。
老者浑浊的眼珠，深深地看了他半晌，忽然笑了。
“好小子，有胆色。”他点了点头，竟是爽快的答应了，“老夫允了。”
说罢，他手掌一翻，一块足有磨盘大小，通体呈现出梦幻般深紫色的巨大晶石，凭空出现在山巅之上。
“轰”的一声，晶石落地，整个山峰都为之轻轻一震。
这块晶石，形状与蓝海月牙石颇为相似，却更大，更纯粹。它静静地躺在那里，表面流转着瑰丽的紫色光晕，仿佛将一整片星空，都浓缩在了其中，散发着一股古老而磅礴的气息。
“此物，名为‘紫海满月石’。”老者指着巨石，眼中流露出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期待，“你可以将它，看作是蓝海月牙石的……进化版。”
“想要触发它，最低的门槛，便是你的武技天赋，在测试蓝海月牙石时，能达到紫色光芒的级别。”
老者的话，无疑证实了董小秣的猜测。
他看着眼前的少年，声音中带着一丝诱惑：“蓝海月牙石的紫色光芒，代表着‘妖孽’之资。而这紫海满月石……它能告诉老夫，你这小家伙，究竟妖孽到了何种地步。”
董小秣的目光，落在了那块巨大的紫色晶石上。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在微微发烫。那是一种棋逢对手，将遇良才的兴奋。
他上前一步，走到了紫海满月石的面前。
“晚辈，准备好了。”
老者脸上的笑容，愈发浓郁，那双浑浊的眼眸深处，一抹炽热的精光，一闪而逝。
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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