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葫芦悬在丹炉上方，金纹贴着葫芦壁缓缓流转，像一道凝固的闪电。陆无尘没再用笔写方子，而是把银纹草根须轻轻搭在葫芦口，草尖微颤，仿佛在听什么节拍。
赵无极站在炉边，手臂上的青纹还在隐隐抽动，像是被什么力量压着不敢抬头。“你真打算靠这根草，把整炉药‘养’出来？”
“不是靠它。”陆无尘眯眼，“是跟它商量。”
话音刚落，银纹草叶片忽然一抖，一缕极细的银光从叶脉中渗出，顺着葫芦壁滑进炉心。炉内原本躁动的灵气猛地一滞，像是被按了暂停。
“开始了。”陆无尘打了个响指。
他没点火，也没控温，而是从怀里摸出三味药，一株一株往炉里放。每投一味，都等银纹草叶片轻轻晃一下才继续。节奏慢得像在喂猫，赵无极看得眼皮直跳。
“这哪是炼丹，这是哄祖宗。”
“你懂什么。”陆无尘嗑了颗瓜子，“它活了这么多年，比那些死板的丹方清楚自己该什么时候进炉。”
第三味药刚落，炉内温度突然飙升，药气翻滚如沸水。赵无极刚要出手控火，却被陆无尘一把拦住。
“别动。它在喘气。”
果然，那团暴动的药气翻了几圈，竟慢慢平复下来，炉心泛起一层淡银光晕，像晨雾裹着露珠。三粒圆润丹药浮在空中，轻得仿佛能随风飘走。
“成啦？”赵无极瞪眼。
“成啦。”陆无尘一把抄住丹药，塞进酒葫芦，“走，找人试毒去。”
炼丹房外，三名外门弟子缩在墙角，个个脸色发青，经脉隐现裂痕。都是些被宗门判定“灵根残缺、不宜修行”的主儿，平日靠捡药渣熬日子。
“真要吃？”其中一人盯着葫芦里那三粒银珠，声音发抖。
“不吃拉倒。”陆无尘晃了晃葫芦，“回头继续啃药渣，我管不着。”
赵无极叹了口气，接过一粒丹药，直接吞下。
刹那间，他整条手臂的青纹剧烈震颤，像是被什么东西从里往外撕扯。他咬牙撑住，额头冷汗直冒，忽然低声道：“它……在教我怎么呼吸。”
众人一愣。
只见赵无极的经脉中，青色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极淡的银纹，顺着血脉缓缓流动，像夜河里浮起的第一颗星。
“活了。”他喃喃，“我的经脉……活了。”
另外三人对视一眼，咬牙各接一粒。丹药入口即化，雾气钻入经络，一人突然闷哼一声，灵力暴走，掌心银光炸开，直接把石墙轰出个窟窿。
尘烟未散，执法堂的人就冲了过来。
“谁干的！”领头弟子厉喝，目光扫过众人，“又是陆家那个废物？又在炼什么邪丹？”
陆无尘慢悠悠从墙边站起来，拍了拍裤腿的灰：“你家执法堂门槛太高，我进不去，只能在这儿炼点小玩意儿。”
“控心之毒，扰乱灵脉，你可知罪？”执法弟子伸手一抓，灵力锁链就要落下。
陆无尘没动，只冲赵无极抬了抬下巴。
赵无极会意，挽起袖子，露出那条泛着银光的经脉。他闭眼调息，经络中灵流从停滞到缓缓流动，再到奔腾如江河，整个过程清晰可见。
执法弟子愣住：“这……这不可能。他不是经脉尽断的废人？”
“废人？”陆无尘晃了晃酒葫芦，“你们判定‘废’的标准，是不是该拿去炉里重炼一遍？”
现场一片寂静。
角落里，一名试药弟子忽然睁开眼，低声道：“我……我能感觉到灵根了。以前像块石头，现在……像在跳。”
又一人颤声道：“我昨晚还昏睡不醒，现在……浑身是劲，想打人。”
执法弟子脸色变了又变，最终冷哼一声：“此事未完，丹药暂扣！”
“扣？”陆无尘咧嘴一笑，把酒葫芦往地上一放，“你拿得走吗？”
话音未落，葫芦口金纹一闪，三粒银丹竟自行飞出，悬浮半空，银光流转，像三颗微型星辰。
执法弟子伸手去抓，指尖刚触到丹药，银光骤然炸开，一道微弱波纹扫过全场。所有人经脉同时一震，像是被什么温柔的东西轻轻推了一下。
“这……”执法弟子踉跄后退，“不是毒……是……”
“是命。”陆无尘收起丹药，懒洋洋道，“你们说废的，它能救。你们说死的，它能活。不服？来试。”
没人再说话。
几名围观弟子默默上前，伸出手：“我们也想试。”
执法弟子张了张嘴，最终转身就走，临出门前低声问了一句：“这药……还能救‘死脉’吗？”
陆无尘没回答，只把酒葫芦往肩上一扛，冲赵无极扬了扬下巴：“走，回田里。”
灵田空间里，母株静静立在中央，叶片微张，像是在呼吸。银纹草被重新种回角落，根须刚入土，整株草就轻轻颤了一下。
五爪金龙从土里钻出半个脑袋，盯着母株看了半晌，忽然用龙角轻轻碰了碰根系，嘀咕：“老东西，你认它？”
母株没反应，但根系深处，一缕极细的银线悄然蔓延，直指灵田最深处那片封印区域。
陆无尘蹲在银纹草旁，指尖轻抚叶片。系统界面突然弹出：
【活体样本共鸣达成】
【任务进度：99%】
【建议引入情绪锚定，激活群体适配机制】
“情绪？”他歪头，“还得走心？”
赵无极站在一旁，忽然道：“让他们想一想——上次被人说‘你不行’的时候。”
陆无尘笑了：“行啊，你挺会煽情。”
他取出三粒银丹，分给三名试药弟子，低声道：“闭眼，想清楚——你什么时候，觉得自己被世界判了死刑。”
三人闭目。
一人想起被逐出内门那日，跪在雪地里，师兄踩着他的手说“残脉之人，不配执剑”。
一人记起母亲病重，他拼死采药，却被丹师冷笑“你这身子炼出的药，喂狗都毒”。
最后一人，只是喃喃：“我娘走之前，说对不起我，生了个废儿子。”
银丹在掌心融化，化作雾气吸入。
刹那间，三人经脉同时泛起银光，如星河初启，连成一片。灵田地面石缝中，数株银纹草幼苗破土而出，自动围成一圈，根须朝向封印区，像是在指引什么。
赵无极低头看自己的手臂，银纹已深了一分，隐隐与母株脉络呼应。
“这药……不是死物。”他低声道，“它在认主。”
陆无尘靠墙坐下，嗑了颗瓜子，懒洋洋道：“当然不是死物。我田里的东西，活得比谁都明白。”
正说着，酒葫芦突然轻轻一震。
他低头看去，葫芦内壁，一道极细的银线悄然浮现，与发梢沾着的灵田泥土同频微震。母株叶片轻轻一抖，根系深处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响，像是锁链松动了一环。
隔壁药圃，一株枯死多年的紫心藤，悄无声息抽出嫩芽，叶片上浮现出淡淡的银纹。
赵无极忽然抬头：“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陆无尘眯眼一笑，把瓜子壳吐向空中：“还能怎么办？继续种呗。”
瓜子壳飘到半空，被一阵莫名的气流托住，缓缓旋转，像一颗微型星辰。
酒葫芦再次震动，银线在内壁缓缓延伸，直指灵田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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