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在灵田边缘镀上一层淡金，陆无尘就醒了。他没睁眼，先伸手摸了摸酒葫芦，确认还在腰间挂着，然后才慢吞吞翻了个身，把脸转向水渠。
纸船还在那儿，静静浮着，像昨夜谁忘了收走的梦。
残魂立在原地，姿势没变，连衣角都悬在半空，仿佛时间在他身上卡了顿。只是那股子剑气，不再往外炸，而是缩在体内，像烧尽的炭火，只剩温热。
陆无尘坐起身，顺手从土里拔出一根烤糊的灵薯，瞅了两眼，又默默埋了回去。黑土合拢，一点焦味都没冒。
“种下去还能活。”他嘀咕一句，拍了拍手，“死不了的玩意儿，就别急着下葬。”
他调出系统界面，光屏刚冒头，就听见一声懒洋洋的提示：【任务“让剑疯子说一句我累了”已完成，奖励：烤红薯酒一坛，变异瓜子三粒。】
“哦。”陆无尘点了“领取”，又点“归档”，最后在备注栏敲了行字：剑道不该被执念困住，也不该随人消亡。
光屏顿了顿，没回话，也没弹奖励动画。
下一秒，灵田中央的混沌灵珠轻轻一震，一道虚影从珠心投下，落在黑土上——不像剑，也不像人，倒像是一道被风卷起的笔画，歪歪扭扭，却透着股说不出的锋利。
陆无尘盯着看了三秒，伸手去戳。
虚影散了。
“还挺傲。”他收回手，嘀咕，“连系统都装沉默了。”
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骨头咔吧响两声。五爪金龙从灵田角落滚出来，打着哈欠，龙角上还挂着片瓜子壳。
“干活。”陆无尘指了指空地，“画个院子。”
五爪金龙翻了个白眼：“又来？上回画的灵药园还没验收呢。”
“这次是剑院。”陆无尘掏出酒葫芦灌了一口，“名字我都想好了——‘躺着也能赢剑道学院’，简称‘躺赢剑院’。”
五爪金龙一愣：“这名字能过审？”
“谁要审核？”陆无尘耸肩，“我又不靠青阳宗发工资。你画，画完奖励你半坛烤红薯酒。”
五爪金龙眼睛一亮，龙尾一甩，龙息喷出，在空地上烙出一道道焦痕。龙爪划地为柱，龙鳞虚影为墙，龙尾扫出讲坛轮廓，最后还贴心地在门口烧了个歪歪扭扭的牌匾，上书：“剑修别卷，先躺为敬。”
陆无尘满意点头：“有内味了。”
他调出系统积分，兑换了一百枚空白玉简，堆在地上，像小山。又打开编辑界面，敲上标题：《剑道基础九讲》。
玉简自动浮起，排列整齐。
“讲课这种事，能用系统生成绝不动嘴。”他拍了拍玉简堆，“反正没人知道是AI写的。”
一枚玉简边缘微微一亮，浮现出一道极淡的银纹，形如扫过的狐尾，一闪即逝。
陆无尘没注意，只把玉简收进酒葫芦，嘟囔：“回头让童谣帮忙看看有没有错别字，她鼻子灵，闻得出歪理。”
他转身走向水渠，从怀里掏出一坛酒，放在残魂旁边。
“赏你的。”他说，“别等我下次开口。”
残魂没动，也没说话。
陆无尘背过身，抬脚要走，忽然停下：“你要真想完成那一剑，就别当剑，当剑鞘。”
他脚步没停，声音懒散：“剑自己会断，鞘得一直扛着。总不能让人家砍完天道，还得自己收尸吧？”
残魂依旧静立。
可那坛酒旁，多了一道刻痕——不是随手划的，而是剑气凝成的符文，古老、残缺，却带着某种熟悉的压迫感。
陆无尘走出几步，忽然回头：“这符文……是上古剑冢的入口标记？”
残魂没回应。
但那道刻痕缓缓渗入土壤，像被黑土吸了进去。灵田微微震颤，东区那片曾被剑气烧焦的旧地，泥土自动翻起，浮现出半幅地图轮廓——山势如剑脊，河流似剑纹，中心一点，正是剑冢所在。
陆无尘眯眼看了两秒，又转头看残魂：“你这是……默认入伙了？”
残魂依旧不语，只是指尖轻轻一动，水渠中的纸船缓缓转向，船头指向灵田深处那片从未开启的封印区域。
陆无尘咧嘴一笑：“行，算你投了赞成票。”
他拍了拍五爪金龙：“收工，回炉重造下课件。记得把‘剑鞘论’加进第一讲，标题就叫——《论如何优雅地背锅》。”
五爪金龙翻白眼：“这课谁听？”
“反正比‘剑道至刚至阳，不可退让’听着实在。”陆无尘打了个哈欠，“再说了，谁规定传道就得苦大仇深？我这叫降低准入门槛。”
他走到灵田边缘，忽然停下。
混沌灵珠又震了一下，那道虚影再次浮现，比先前清晰了些，甚至能看出一点人形轮廓。
陆无尘盯着看了会儿，忽然伸手，从灵田里拔出一根刚长出的灵薯苗，随手插在虚影脚下。
苗子一沾土，竟开始疯长，叶片舒展，茎秆拔高，几息之间，竟长成一株半人高的小树，枝头还结了颗浑圆的灵薯。
虚影静静立在树下，像被供了起来。
“行吧。”陆无尘点头，“你爱站就站，反正地皮是我家的，收你点租金也合理。”
他转身要走，忽然又停住，从酒葫芦里倒出半杯酒，洒在树根。
“敬你。”他说，“不管你是谁，反正你站这儿，就说明你也觉得——这事儿得有人扛。”
灵薯树轻轻晃了晃，叶片沙沙响。
残魂终于开口，声音极轻：“……为何是现在？”
陆无尘回头：“啥？”
“你本可继续摆烂。”残魂看着他，“系统奖励你佛系，你却偏要立个院子。”
陆无尘笑了：“系统奖励的是‘不作为’，可没说‘不能作为’。再说了——”他指了指灵田，“我种地，不也是为了让人吃上口热乎的？剑道也一样。总不能等最后一个剑修死了，才想起来该教徒弟吧？”
残魂沉默。
陆无尘拍拍手：“再说了，我要是真不管，你这一身本事，不就只能拿来烤红薯？多浪费。”
残魂嘴角几不可察地抽了一下。
陆无尘转身就走，边走边喊：“明天记得来翻土！别光站着当雕塑！”
残魂没应。
但那坛酒的封泥，无声裂开了一道缝。
陆无尘走出灵田，五爪金龙跟在后面，嘴里还嚼着片烤焦的叶子。
“你说他真会来教课吗？”五爪金龙问。
“不来也得来。”陆无尘哼哼，“我都把‘剑鞘论’写进教材了，他要是不来，岂不是打自己脸？”
五爪金龙咧嘴：“你这叫道德绑架。”
“这叫顺势而为。”陆无尘掏出瓜子袋，咔嚓咔嚓嗑起来，“再说了，他要是真不想管，昨儿就不会说‘我累了’。累的人，才最怕事情没完。”
他吐出一颗瓜子壳，壳子飞出去，正好落在灵田边缘一块石头上。
石头底下，压着半片残破的玉佩，纹路与他腰间的咸鱼玉佩边缘隐隐契合。此刻，那半片玉佩正微微发烫，像是被什么唤醒了。
陆无尘没回头，只把瓜子袋塞进怀里，脚步懒散地走向院外。
灵田深处，混沌灵珠第三次脉动，虚影缓缓抬手，似要触碰那株灵薯树。
树影婆娑，叶片间漏下一道光，正好照在残魂脸上。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目光已不再空茫。
他抬起手，指尖轻点酒坛。
坛中酒液无声晃动，浮现出一行倒映的字：护道。
陆无尘的脚步顿了一下。
他没回头，只低声嘀咕：“这酒……后劲还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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