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寂之塔的石门在三人面前投下巨大阴影，石纹中渗出的黑雾与秦千风掌心的誓约之印金红光芒纠缠，像两条蛇在雪地上游弋。
沈清漪的披风冰花簌簌坠落，她伸手按住腰间的玉笛，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白芷则攥紧颈间的青鸾净灵玉，那枚半透明的玉牌在她掌心沁出薄汗，将她冻得发白的指尖染成淡青色。
\"三个凹槽。\"秦千风的声音裹着寒气撞在石墙上，他望着石门中央突然浮现的三个菱形凹痕，喉结滚动。
三天前混沌之影那句\"归源之子\"仍在耳边嗡嗡作响，此刻誓约之印的烫意顺着经脉直窜心口，他甚至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这是自穿越以来，所有线索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汇聚。
他率先抬步上前，指尖刚要触碰最近的凹槽，沈清漪突然拉住他的手腕。\"等。\"她的声音比风雪更冷，\"青鸾宗古籍提过，上古封印多设连环陷阱。\"说着她松开手，从袖中取出半枚残玉，那是青鸾宗秘传的\"破妄鉴\"，此刻正泛着幽蓝微光，\"先测气息。\"
残玉悬在凹槽上方三寸处，突然爆出刺目蓝光。
秦千风看见沈清漪睫毛轻颤，她盯着玉上浮现的纹路，轻声道：\"血脉共鸣。\"话音未落，最左侧的凹槽里腾起黑雾，凝成一行古篆——\"源血\"。
秦千风深吸一口气，将誓约之印按了上去。
金红光芒瞬间涌进石槽，却在触及槽底时\"嗤\"地熄灭，像被泼了盆冷水。
他虎口的旧伤本已结痂，此刻竟又渗出血丝，疼得他倒抽冷气。\"不对。\"他后退半步，目光扫过另外两个凹槽，\"可能需要不同血脉。\"
沈清漪上前一步，右手食指咬破，鲜血滴入中间凹槽。
双生凰女的血脉本是金红色，此刻却诡异地泛着青芒，在槽中凝成凤凰虚影，却也只维持了三息便黯淡下去。
她垂下手，血珠顺着指缝滴落雪地，在白地上绽开红梅：\"青鸾宗血脉，不够。\"
最后一个凹槽突然发出轻鸣，白芷攥着青鸾净灵玉的手微微发抖。
那是母亲临终前塞进她掌心的，当时母亲说：\"若有一日你见到永寂之塔，便将它放入最深处的光中。\"此刻石槽里的黑雾正像有生命般缠绕玉牌，她喉间发紧，轻声道：\"可能...是这个。\"
秦千风转头看她，见她眼尾泛红，睫毛上还沾着未化的雪粒。\"你确定？\"他问，声音放得极轻。
白芷用力点头，将玉牌按进凹槽。
玉牌与石槽严丝合缝，刹那间三道光芒冲天而起——誓约之印的金红、沈清漪血脉的青芒、玉牌的月白，在石门上方交织成光网。
\"轰——\"
石门缓缓开启，带出的气浪掀翻三人斗篷。
秦千风被推得踉跄，伸手扶住石壁，却触到一片潮湿。
他惊觉那石壁上竟布满细密的水痕，像有人在内部不断叩击。\"小心。\"沈清漪的玉笛已横在胸前，笛声清越，震散了飘来的黑雾，\"古籍说塔内有幻阵，专噬心神。\"
话音未落，三人眼前突然一片漆黑。
秦千风再次睁眼时，正站在高尔村的破庙前。
雪下得比记忆中更大，他看见十岁的自己蹲在墙角，怀里抱着半块火折子，浑身发抖。
庙门口倒着三具尸体，血已经冻成黑红色，父亲秦康的尸体就趴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后背插着半把带血的刀。
\"你说要改命。\"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转身，看见村头的张婶站在雪地里，她的脖子歪向一边，却还在咧着嘴笑：\"那我们呢？
你改的是谁的命？\"
\"还有我。\"
此起彼伏的声音像潮水般涌来，秦千风看见全村老少从雪地里爬起来，他们的伤口还在渗血，眼眶里却没有眼珠，只有漆黑的洞：\"你若真能改命，为何不救我们？\"
十岁的自己突然抬起头，火折子\"啪\"地掉在地上。
秦千风想冲过去捡，却发现双脚像灌了铅。
他听见自己急促的喘息声，舌尖突然泛起铁锈味——是他咬破了舌尖。
疼痛让幻境出现裂痕，他看见裂痕后闪过永寂之塔的影子，想起沈清漪说过\"用最执念的事破幻\"。
\"我要活着。\"他低声说，\"不是为了谁，就为了我自己。\"
掌心的火种突然发烫，那是穿越时就存在的、比心跳还顽固的热度。
他望着火种的光穿透幻境，像把刀般划开黑暗。
十岁的自己、张婶、全村的尸体，都在光中化作飞灰。
秦千风踉跄着扶住墙，这才发现墙上刻着一行小字：\"破幻者，心不可乱。\"
同一时间，白芷正站在一片雾中。
她听见有人在哭，声音很轻，像片叶子落在水面。\"救救我。\"那声音说，\"我快撑不住了。\"
她顺着声音找去，看见一个白衣修士靠在石墩上，他的半边脸已经开始融化，露出下面蠕动的黑雾。\"我是青鸾宗前代大弟子。\"他的声音断断续续，\"三百年前...来封塔...被混沌缠住了。\"
白芷的指尖颤抖着抚上他的额头，触及的瞬间，她看见无数记忆涌入脑海——修士在塔内与混沌缠斗，同伴一个个被同化，最后他用本命法宝将自己封印在此。\"归源之子...\"他突然抓住白芷的手腕，黑雾顺着他的指尖爬向她的手臂，\"必须...承受反噬...才能...掌控...\"
\"够了！\"白芷大喝一声，指尖凝聚起凤鸣诀的微光。
那是母亲教她的，专门用来净化邪祟的术法。
她唱着清越的凤鸣调，光团像活物般钻进修士体内，黑雾发出刺耳的尖叫，修士的脸终于恢复片刻清明：\"告诉...他...原初之焰...\"
话音未落，修士化作一团光，消散前塞给白芷半块玉珏。
沈清漪的幻境里，混沌之影正站在她面前。\"你最怕什么？\"它的声音像指甲刮过石板，\"怕青鸾宗覆灭时你不在？
怕护不住小师妹？
怕秦千风最终还是要献祭？\"
沈清漪望着它身后的幻象——青鸾宗被大火吞没，白芷倒在血泊中，秦千风站在祭坛上对她笑。
她摸向心口，那里有枚用凤凰羽毛结成的锁，是她在进塔前偷偷布下的\"凰羽心锁\"，将三人神魂微弱相连。
此刻锁上的羽毛正在发烫，说明秦千风那边已经破幻。
\"你猜错了。\"她勾起嘴角，玉笛指向混沌之影，\"我最怕的，是连试都不试就放弃。\"
幻境突然破碎，沈清漪发现自己站在塔心。
秦千风正捂着额头，白芷则攥着半块玉珏发愣。
三人对视一眼，同时抬头——
一块刻满古篆的石碑正浮在空中，泛着幽蓝光芒。
秦千风看见自己的名字刻在最上方，下面的文字像活物般钻进他的脑海：\"归源之子，上一纪元末生于混沌与秩序交汇之处，原初之焰为魂，承载封印重责...非偶然穿越，乃宿命轮回...\"
\"不可能。\"他后退两步，撞在石壁上，\"我娘给我的银铃...高尔村的火种...都是巧合？\"
\"不是巧合。\"白芷轻声说，她摊开手，半块玉珏与石碑上的纹路完美契合，\"那修士说，原初之焰是你体内的火种，也是混沌与秩序的平衡点。\"
沈清漪走到秦千风身边，伸手按住他发颤的肩膀：\"你早就在用行动反抗宿命了。
高尔村的火种，不是封印的工具，是你活着的证明。\"
秦千风低头看向掌心，火种的光比以往更亮，仿佛在回应什么。
突然，胸口的誓约之印爆发出刺目金光，他踉跄着扶住石碑，听见整座塔都在震动。
石屑从头顶落下，远处传来闷雷般的轰鸣，像有什么沉睡了千万年的存在，正在苏醒。
\"秦千风！\"沈清漪抓住他的手腕，\"塔在崩溃？\"
\"不。\"他抬头，看见石碑上的古篆全部亮起，\"是它醒了。\"
震动越来越剧烈，三人不得不扶住石壁。
秦千风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往他识海钻，像根烧红的针，疼得他几乎站不住。
他咬着牙看向同伴，沈清漪的凰羽心锁正在发出微光，白芷的青鸾净灵玉也在发烫。
\"坚持住。\"他说，声音因疼痛而发颤，\"不管是什么，我都不会让它得逞。\"
塔外，阴云漩涡越转越快，混沌之影的冷笑混着塔内的轰鸣，在风雪中传得很远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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