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乐醒了，他以为第一眼能见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可是抬眼却看见的是猫头鹰。
“时乐……你醒了。”
猫头鹰知道，时乐受的伤都是替自己承担的，此刻竟有些不敢面对他。
时乐的嘴上还带着氧气罩，他用眼睛晃了晃，猫头鹰便懂他的意思了。
“你是找队长吗？”
时乐眨了眨眼睛。
“队长他……任务结束后还忙，还有一大堆事情，队长他先去工作了。”
时乐神情低落了一下，随后又眨了眨眼。
猫头鹰挑挑拣拣的和他说了一些后面的情况，在时乐睡着以后，他才从病房里面退了出来。
望向在门口站着的人，他还是问道：“队长你真的不见见时乐吗？他很想你。”
“不了，就这样吧。”
透过门中间的小窗户，白景喻偷窥躺在病床上的那个人。
脑海里响起医生对他说过的话。
“右腿粉碎性骨折，肋骨也断了好几根。”
“多处贯穿伤，失血过多，营养不良，长时间缺水。”
“他可以说是从死神那里转了一圈回来了，命是保住了，但是肯定不能恢复如初了。”
“你看看和上面申请一下给他光荣退伍吧，他的身体已经不适合再上战场了，再训练下去，人就废了……”
白景喻不知道该怎么和时乐开口，或者说，就连他自己都开不了口。
任务决策是他下的，也是他点头的。
是他让等一下的。
如今时乐变成现在的样子，都是因为他……
仿佛又回到了之前的情况，和以前的一样。
之前的“万一”变成了现在的“如果”。
如果是他去的呢？那是不是结果就会不一样？
如果他当时没有点头呢？
如果……他当时没有等。
白景喻不敢去见时乐，就像当年不敢去见陆风煦一样。
当面对那双伤心难过的眼睛，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时乐从住院到好转再到快出院，他都没有见到白景喻。
一开始还会以为他真的忙，渐渐的他也明白了，白景喻在躲着他。
今天和往常一样，在时乐睡着以后，哈士奇他们才离开病房。
“睡着了，和之前一样，问你去哪了，说了在工作就没继续往下问了。”
白景喻点点头，哈士奇他们便离开了。
和往常一样，通过小窗户看着床上的人，只是今天又有些不一样。
时乐将大半的被子扒拉到了地上。
轻手轻脚推开门，弯腰捡起被子准备给人盖上，抬眼就和本应该睡着的人对视上了。
“……”
白景喻将被子给他盖好，转身准备离开。
“你还要躲我到什么时候？”时乐道：“你给我个确定的时间，我到时候再去找你。”
像这样你追我赶的游戏，时乐可谓是再熟悉不过了。
白景喻在原地站了一会，走到一旁拿来一个椅子坐下，拿起小刀给时乐削水果。
既然某人不躲了，时乐也不是那种刨根问底的人，安安静静的坐着等着某人的投喂。
在吃完两个苹果后，时乐还是忍不住问道：“医生说我多久能出院啊？我都快躺废了~我问哈士奇他们，他们说不知道，一直是你和医生交接的。”
时乐动了动自己还打着石膏的右腿吐槽：“痒死我了都，不能训练好歹让我走走路吧？一天天拿根绳子吊着。”
白景喻将切出来的第三颗苹果的水果块放在碟子里，起身去把水果刀洗了。
时乐一如既往的眨着眼睛望着他，曾经白景喻一直觉得那双眼睛亮亮的，很好看。
可是如今他才看出来，那双眼睛里都是爱。
“不用训练了。”
这是他这段时间以来对时乐说的第一句话。
“嗯？还休？行吧，还要躺多久？你以后能经常来陪我不？老麻烦哈士奇他们你竟然也不会觉得不好意思。”
时乐晃了晃自己痒痒的右腿，又不能抓。
“以后都不用训练了。”
白景喻这话说出口，时乐原本晃悠的腿也不晃了。
过了一会才犹犹豫豫的开口：“我……好像没违反纪律吧？我可是这次任务的大功臣啊……怎么还能吃上处分呢……”
“你退伍了。”白景喻还是把话说出口了。
他能感觉到，在话说出口的那一刻，时乐的身体抖了一下。
“我……是不是哪里做错了？我写检讨行吗？实在不行记过也行，你怎么罚我都行……”
别拿这种事情吓我……
“你的身体已经不能再待在飞鹰了，甚至一般的部队也不行，你唯一的选择只有退伍。我不是和你开玩笑，我很认真的和你说。”
白景喻从一旁的柜子里把那封早就派发下来的文件拿了出来递到时乐面前。
“一等功，恭喜你，光荣退伍。”
申请人以及确认人的框里赫然写着三个字——白景喻。
时乐一动不动的看着那文件，声音有些发抖的说：“你骗我的对不对……”
“没有。”
“我还能训练的……只要你跟我一些时间，我还能和之前的新兵选拔一样！我还能……”
“时乐！”白景喻将病历一同放在时乐面前：“不行了，时乐。你不能再高强度的训练了，不只是跟不上这么简单，再练你就废了。”
“……”
“哗啦——”
纸张被时乐掀飞到处飘落，伴随着时乐哭泣的声音。
“谁让你替我做决定了！我的身体我最清楚！我说可以就可以！我不退伍！我不同意！你凭什么帮我申请！你凭什么赶我走！”
这么长时间以来的努力，只是想待在白景喻身边。
而现在，他连远远看他一眼的资格也没有了。
时乐不后悔自己的决定，只是觉得不甘心，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局？他相信自己能恢复，最多不过是苦一点，累一点。
没关系的，自己都能熬过去的。
可是白景喻已经替他提交了退伍申请书，他现在……已经不是一个军人了。
“对不起……”
“我不要你的对不起！”时乐伸手抓住白景喻祈求道：“我能恢复的，你相信我好不好？别赶我走……我求你了……”
让我待在你的身边。
“一等功退伍会有很大的一笔补偿，会给你安排一个很不错的工作，最后……”
白景喻的唇瓣动了动才将话说完：“重新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人。”
“外面的世界很大，也很精彩，优秀的人很多，你会遇见更好的。”
“那你答应我的呢！我的生日礼物呢！”
这是时乐最后的救命稻草了。
白景喻缓缓松开了他的手转身离开。
“你……就当我是个背信弃义的人吧。”
眼睁睁看着病房的门在自己眼前关上，连同那个人一起带走。
时乐想起身去追，可是他的身体根本就不允许。
“我讨厌你！我讨厌你！白景喻！！我不喜欢你了！我讨厌你！”
白景喻靠在门边，听着病房里面的哭泣声，心里一遍一遍的重复道：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的小兰花……
信号接收器紧贴着心脏，仿佛这样能修补心脏上裂开的伤疤。
他不能再心软了，只要对时乐哪怕放出一点点柔情，时乐都会很开心的跟上来。
根本不顾及自己的安全。
之前的新兵选拔是这样，这次的任务也是这样。
时乐之所以接下那个任务，一部分的原因确实是担心猫头鹰的家庭情况，但绝大部分的原因绝对是因为他。
成功率越高，任务就越可能完成，他们就能尽早结束回去。
只是因为在任务前，白景喻给时乐的那一个希望。
“这次任务结束后我们就在一起。”
语言，足够影响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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