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用寒霜劲的成员手臂上的黑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上攀爬，皮肤下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蠕动。他咬牙甩戟，短戟“当啷”一声落地，黑液却如藤蔓般顺着戟身倒卷而上，竟在空中凝成一缕细丝，直扑他面门。
北冥渊一步踏前，袖袍一挥，一道剑气横切，将黑丝斩断。断丝落地，竟如活蛇般扭动两下，才化作一滩腥臭黑水，渗入岩缝。
“别碰它。”他声音低沉，目光扫过那滩黑水，又落在法轮残骸上——那缓缓闪烁的晶石，像是某种沉睡巨兽的呼吸。
众人刚松下的神经再度绷紧。
就在此时，地底深处传来一阵闷响，不是搏动，而是——脚步。
沉重、整齐，如铁靴踏地，一声声逼近，震得岩壁簌簌落尘。那声音不似血肉之躯所发，更像是千军列阵，自幽冥深处踏出。
“谁？”轩辕逸风猛地拔刀，刀锋嗡鸣，灵力灌注，映出他紧绷的脸。
没人回答。
只有脚步声越来越近。
诸葛墨羽迅速收起阵盘，指尖在空中虚划，三道隐灵符无声贴于众人背后。他低声道：“别出声，也别动灵力波动——它们在‘听’。”
话音未落，通道尽头的黑暗中，亮起两点猩红。
紧接着是第三点、第四点……数十点猩红次第亮起，如同夜林中苏醒的兽瞳。那些红光不高，齐整排列，像是某种军队的列阵之眼。
然后，他们出现了。
黑甲覆身，甲片如鳞，关节处缠绕着暗金色的符链，每走一步，符链便发出低沉的嗡鸣，仿佛在吟诵某种古老的咒文。他们手中握着长戟，戟刃非金非铁，而是某种凝固的黑焰，微微扭曲，似在燃烧虚无。
最前方一人，肩甲上嵌着一枚徽章——半轮残月被锁链贯穿，纹路古拙，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邪异。
北冥渊瞳孔微缩。
那徽章……他见过。
不是在现世，而是在百年前，渡劫失败前夜，他曾在家族密卷的残页上瞥见过一瞬。那页卷轴被雷火烧焦，只留下半行字：“月锁现，万魂役，北冥血祭启幽门。”
他当时以为是古谶妄言。
现在，它走出来了。
“不是尸傀。”轩辕逸风压低声音，“它们……有灵识。”
诸葛墨羽盯着那徽章，忽然道：“这不是援军，是‘回收部队’。”
“回收什么？”
“失败的实验品。”他冷笑，“那法轮不是钥匙，是信号塔。它被打断启动，但信号已发出去——现在来的，是来收尸的。”
北冥渊眼神一凛。
原来如此。
他们不是来杀人的，是来“善后”的。
可这群“善后者”，比之前的敌人强了不止一筹。
为首的黑甲将领抬手，身后数十人齐齐顿戟，地面震颤，黑焰如潮水般从戟尖蔓延而出，瞬间覆盖十丈范围。那黑焰不灼人，却让灵力如遇寒霜，凝滞难行。
“逸风，你带三人护住后方。”北冥渊低喝，“墨羽，找他们的灵力节点——这种甲胄不可能全无破绽。”
“我已经在找了。”诸葛墨羽双手疾掐，阵盘悬浮，七枚阵旗重新布列，却不再用于防御，而是悄然探向黑甲军的灵力流向。
他忽然一怔。
“怪了……他们的灵力回路……是倒的。”
“倒的？”
“正常修士灵力自丹田起，经脉流转，归于四肢。可他们……是从头颅往下灌的，像是被‘灌顶’的傀儡，但又比傀儡复杂得多。”
北冥渊眯眼。
灌顶？
那不是上古禁术“夺魂引”才有的特征吗？以活人精魄为引，强行灌注死士体内，造出无痛无惧的杀戮机器。但此术早已失传，且代价极大——施术者必遭反噬，十死无生。
谁敢用？
谁又能用？
黑甲将领忽然抬手，长戟一指北冥渊。
刹那间，所有黑甲军同时动了。
不是冲锋，而是——列阵。
他们脚步交错，长戟斜指，黑焰在地面勾勒出一道复杂纹路，竟在瞬息间布成一座杀阵。阵成之刻，空气凝固，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这是……‘九幽断魂阵’？”诸葛墨羽脸色骤变，“传说中能斩断神魂的上古杀阵，怎么会出现在这群人手里？”
北冥渊冷哼：“管它什么阵，破就是了。”
他正要出手，却见轩辕逸风已率先冲出，刀光如龙，直劈阵眼。
轰！
刀戟相撞，火星四溅。
轩辕逸风被震退三步，虎口崩裂，刀身竟出现一道裂痕。而那黑甲将领纹丝不动，连甲片都未晃动半分。
“这力道……不对劲。”轩辕逸风喘息，“它不是人，是‘堆料’堆出来的怪物。”
北冥渊眼神一沉。
堆料？
那便是说，这些黑甲军并非靠自身修炼，而是被强行灌注了某种力量。就像法轮一样，是“启动”的产物。
既然是启动的，就有关闭的方式。
“墨羽！”他低喝，“他们靠什么维持灵力？是不是那枚徽章？”
诸葛墨羽凝神细看，忽然道：“不是徽章，是符链！他们关节上的符链，每一环都在吸收地底的黑气，再转化为灵力——它们是‘活体法器’！”
“那就打断它们的能量源。”
北冥渊身形一闪，已至阵外，手中长剑未出鞘，反手抽出腰间一截断刃——正是方才从法轮上削下的黑金残片。
他将残片捏在掌心，灵力灌注，残片竟微微发烫，表面浮现出与黑甲军符链相似的纹路。
“有意思。”他冷笑，“你们用的是同一套系统。”
他猛然将残片掷出，直击地面符阵节点。
残片落地，嗡鸣一声，竟与符阵产生共鸣。那黑焰纹路瞬间扭曲，阵势一滞。
“就是现在！”
轩辕逸风怒吼，刀光再起，直取黑甲将领咽喉。
黑甲将领终于动了。
他抬手，长戟横挡，却不料轩辕逸风刀势一变，竟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刀锋直劈其肩甲。
咔！
肩甲裂开一道细缝，那枚残月徽章暴露在光下。
北冥渊瞳孔骤缩。
徽章背面，刻着三个小字——苍云令。
他几乎咬碎牙根。
苍云岳？
他竟已涉足此等邪术？
可不等他细想，黑甲将领忽然仰头，发出一声非人的嘶吼。那声音不似人声，倒像是千百人同时哀嚎的混合。
紧接着，所有黑甲军同时抬手，符链剧烈震颤，黑焰如潮水般倒卷而回，尽数涌入将领体内。
他的身形开始膨胀，甲片崩裂，黑焰缠绕全身，竟在瞬息间化作一尊三丈高的黑焰巨人，双目如血，长戟化作一柄巨镰，镰刃上缠绕着无数哀嚎的魂影。
“这是……魂祭？”诸葛墨羽脸色惨白，“他们把自己的同伴炼成了燃料？”
北冥渊死死盯着那巨影，手中剑柄已被握得发烫。
他早该想到。
苍云岳从不讲规矩，更不在乎手段。
为了赢，他可以献祭一切。
包括自己的“援军”。
巨镰横扫，空气撕裂，一道黑焰弧光直扑联盟众人。北冥渊暴喝一声，剑出鞘，剑气如龙，迎上黑焰。
轰！
气浪炸开，岩壁崩塌。
众人被震退数步，北冥渊脚下一滑，剑尖点地才稳住身形。他低头，发现剑柄上沾了血——不是他的，是方才握残片时，掌心被割破的血。
血正顺着剑脊缓缓下滑，滴落在地。
就在血滴落地的瞬间，地面那滩黑液忽然颤动了一下。
像是……被唤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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