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欢宗。
禁渊之下。
听到神魂回响的顾玉妍娇躯微晃，下一刻却恢复雍容。
她看着面前的玉髓摇慵懒一笑。
“真好，那家伙也有今天，可算让我解气。”
微微一呆，随即玉髓摇清丽的玉容上满是诧异。
“解气？姐姐你就不担心？”
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玉髓摇早与顾玉妍情同姐妹。
顾玉妍的天魅魔功，根本就不是玉髓摇的境界能够抵挡的。
更不用说，这些时日顾玉妍又对玉髓摇那般真心相待，甚至不仅将当初一切如实相告，眼下连禁渊这一合欢宗最深的隐秘都彻底袒呈在了她的眼前。
玉髓摇哪还能对顾玉妍生出任何的异心？
禁渊深处，已再非像楚梦当初离开时那般阴森恐怖，反而流淌着一种奇异而强大的宁静。
九劫锁情大阵，不，当是“大棒护甜枣之混蛋大阵”之下，一根根通天彻地的暗金色巨柱间，满是粉红与暗金光芒的法则在如活物般流淌。
浩瀚磅礴的能量洪流，如同被驯服的远古神龙，在无形的壁垒约束下奔腾咆哮，散发出令人心悸又目眩神迷的伟力。
本该沉闷的空气，到处弥漫着精纯到极致的天地灵力。
置身其中，每一次呼吸都仿佛在吞吐着天地本源。
这便是楚梦当初以玉简留于顾玉妍的手段，是她如此之快从结丹晋升元婴巅峰、即将踏入化神的原因，也将是合欢宗真正崛起的根基。
此时踏入大阵核心，看到那大阵底部既充当能量源泉、又同时依靠大阵继续积攒实力的“梦魇兽”，玉髓摇又一次呆了，清丽绝俗的脸庞上难掩震撼与感动。
她已在顾玉妍的“半邀请半强迫”之下停留了好些时日，不仅从后者口中，知晓了更多真相，也与其感情日深。
她知道了，眼前这位雍容高贵、执掌合欢宗的姐姐顾玉妍，当初是被楚梦那“好色无耻之徒”强夺了清白之身。
她深知这强占失身对心高气傲的顾玉妍意味着什么。
那远比她当初所受更沉重、更恶毒，是刻骨铭心、不死不休的血仇！
然而，顾玉妍非但无恨，反而…...情根深种？
玉髓摇那双清澈如琥珀的眼眸，带着深深的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刺痛，望向身畔的顾玉妍。
此刻，连禁渊之内这最深的秘密，都毫无保留地展露在了她的眼前，那么眼前的姐姐待她的那份真情，自无需多言。
可是，顾玉妍怎会如此？
慵懒地倚在一根暗金巨柱上，顾玉妍指尖无意识地抚摸着柱上流淌的暗金纹路。
那纹路似乎与她体内的某种力量隐隐呼应。
她的神情平静，甚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笃定，早全然没了方才因“寰海诛邪令”而掀起的滔天巨浪应有的焦虑与担忧。
“姐姐…...”
玉髓摇的声音带着迟疑，打破了禁渊的宁静。
“那楚梦…...当初那般对你，你…...你为何不恨他？反而…...”
她终究无法将“爱上他”三个字直接说出口，只觉得荒谬绝伦。
顾玉妍闻言，侧过头，那双勾魂摄魄的凤眸看向玉髓摇，里面没有羞赧，没有愤怒，只有一种历经沧桑后的通透和一丝玩味。
她并未直接回答玉髓摇关于“情”的疑问，反而轻轻拍了拍身边的晶石，发出清脆的回响。
“恨？”
顾玉妍轻笑一声，笑声在禁渊中回荡，带着奇异的魔力，让玉髓摇心神微漾。
“妹妹，你看这禁渊。”
她站起身，粉色长裙在幽光中如同一朵盛放的彼岸花，纤纤玉指划过那些蕴含着恐怖力量的暗金纹路。
“这壁垒，这足以让圣地使者都为之侧目的力量…...便是他留下给我的情。”
她加重了“情”之一字，语气复杂，却无半分怨怼。
“当初，他从沧澜派叶傲天的手下，救了我，免我遭受凌辱。他还打下这根基，令我顾玉妍，令合欢宗，在不久的将来，再无需于寰海界的边缘挣扎求存，仰人鼻息。何况，他还让我、让整个合欢宗，明白了双修大法的真谛。”
“印随情转，此生不渝。想来这些时日，妹妹也当明白，我合欢宗并非如你所想那般，是苟且淫贱的宗门了吧？”
“那是自然。”
玉髓摇坚定颔首。
“印随情转，此生不渝。合欢宗之人，不但不是好色淫贱之辈，反皆是真情真爱之人。只是，那又关那个好色家伙何事？”
“傻妹妹，没有他，谁能了解印随情转、此生不渝这八字真谛？”
顾玉妍转身，目光灼灼地看向玉髓摇。
“至于我为何不担心他？”
顾玉妍嘴角勾起一抹自信到近乎张扬的笑意。
“我自然不担心。那家伙，从来就是个能创造奇迹的混账。这禁渊，便是最硬的明证！他敢对抗圣地使者，就一定有他的后手，有他的依仗。我对他…...有这份信心。”
是的，她有绝对的信心。
这份信心，源自于她亲身经历的、楚梦那匪夷所思的能力和一次次打破常规的壮举，也源自这禁渊壁垒带给她的、前所未有的安全感，更源于那“合欢真印”。
“至于我为何…...”
顾玉妍顿了顿，眼神中掠过一丝连她自己都难以完全剖析的复杂情愫，最终化作一声轻叹。
她曾经也以为，一切都只是“合欢真印”的强铸真情，可现在已知道.......
“傻妹妹，这个答案，便是我现在说了，你也不懂。只有等你自己也真正经历过了，才能明白。情之一字，不讲道理，不问缘由。恨与爱，有时只在一线之间，翻覆只在一念。”
她走近玉髓摇，带着幽香的气息拂过玉髓摇的脸颊。
天魅魔功无形中流转，让玉髓摇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清冷的玉容微微泛红，根本无力抵挡这份魅惑。
那股温润而无形的力量，如同涓涓细流，让玉髓摇抗拒的念头不由自主地软化。
“我还知道。”
顾玉妍的声音如同情人低语，却直指玉髓摇内心。
“你虽然口口声声说恨他欲死，恨他毁了药王殿，恨他…...但你的心，实与当初被他强逼失身的我，并无两样。”
“我…...我没有！”
玉髓摇如同被踩到尾巴的猫，大声尖叫，几乎冲破了顾玉妍天魅惑大法的影响。
她想要辩解，想要控诉楚梦的种种恶行，想要强调自己与顾玉妍的不同......但话到嘴边，却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缠住，怎么也说不出口。
玉髓摇的内心，忽然翻涌起前所未有的迷茫。
她恨吗？
自然是恨的。
恨那个混账毁了她熟悉的药王殿。
恨那个混账让她从高高在上的殿主沦为被逼做事的阶下囚。
更恨那个混账对她所做的一切！
楚梦对她……
虽然没有像对顾玉妍那样占有，但那轻薄的言语、那肆无忌惮的目光、那将她当做货物般强塞李寻香的胡为……
都让她感到无比的羞辱！
她恨他！
这是毋庸置疑的！
可是…...可是，为何此时想起那混账那副混蛋无赖却又一切在握的样子，心会竟莫名跳快一拍？
为何方才听到圣地使者对那混账发出“诛邪令”时，心中并无喜意，反有隐隐担忧？
玉髓摇的沉默和那瞬间的慌乱，落在顾玉妍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同时，又起了怜惜，不再以天魅魔功继续逼迫。
好色的大混蛋，我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往后你能不能真得偿所愿，便看你自个。
本宗主，可再不会用天魅魔功继续帮你。
也决不许你像当初强占自己那般，用“可恶”的合欢真印，强种“此心不渝”。
先有真情，方允真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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