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娃娃。”云中锦冲上去,抓住了甄娃娃的双肩想他提起来,而他却固执地往破碎了的坛子处爬去。
“腌肉,带,带回去,给我娘,尝、尝。”
他将一块腌肉紧紧抓在手里,瞪着眼,头垂下去咽了气。
云中锦看着洒了一地的腌肉,心头不禁涌起万千感慨,或许甄娃娃最初的想法,便是带着这些腌肉回去给他娘尝尝江南风味,可最终却迷失在了那一箱箱的财宝当中。
当一个人迷失了初心,至绝境时方才想回头,却再也没有机会回头了。
她想到了苏绣。
苏绣则第一时间飞奔出了谯楼,抓住君无虞就是一顿暴揍。
“谁让你带人来的?谁让你往谯楼射箭的?知不知道差一点射中了本帮主?说,你是不是想谋害本帮主?”
君无虞被迎面一阵拳打脚踢却毫无抵抗之力,捂着掉了一颗门牙的嘴,朝着苏绣眨眨眼,指了指喻大人,以及手拿着弓箭的春木。
这二人当众又打又踹的,却是眼神交会,彼此会意。
苏绣与君无虞一个明一个暗跟踪云中锦,当君无虞在石阶上摔了一跤时,苏绣上前便丢下一句,“谯楼,寻机灭了那小子。”
说罢立即跟上了云中锦。
她的判断一点也没有错,云中锦放弃义庄恰恰就是奔着谯楼去的,而谯楼的小更夫似乎知道得太多了,总觉得他要坏事,因而早有灭了他之意,于是便吩咐君无虞借机行事。
君无虞也总算是干了一件令她相当满意的事,漕帮的人都没动手,大动干戈的是喻大人带来的人,与漕帮毫无瓜葛,云中锦要怎么问罪也问不到漕帮的头上。
“对不住苏帮主,是本官见那小更夫手拿火把想要放火烧毁谯楼,本官情急之下,这才下令乱箭射死他的,却不知苏帮主在里面,真是对不住。”
喻大人拼命抱拳致歉,再一看站在甄娃娃的尸体面前愣神的云中锦,更是心惊肉跳,好家伙,差一点就落了个谋害钦差之罪。
“云大人,您果然在这里,让下官好找。”喻大人道,看一眼满地污浊,捂紧了鼻子。
先前他连蹦带跳地进了义庄,一回头不见了云中锦,正自纳闷呢,却见君无虞捂着嘴,招呼一众漕帮喽啰赶往谯楼与帮主会合。
喻大人一想,莫不是云中锦有新的发现?立即回头领了春木等衙差也赶往谯楼,恰见甄娃娃往外奔出来。
君无虞唤了一声,“不好,他要烧谯楼,快用箭射。”
州衙的衙差平日里并不带弓箭,今日春木得了君无虞的指令,怂恿几位衙差一起带了弓箭来,喻大人想都没想,便下令放箭。
春木随即一箭正中甄娃娃心窝,也正好阴差阳错正中苏绣的下怀,替她铲除了心腹大患。
“不是本官有意要杀一个孩子,实在是误会了。下官本意是想射掉他手中的火把,不想春木一箭射偏了,哎,都怪下官鲁莽,怎么能下令杀了个孩子呢?”
喻大人见云中锦黑着脸,又懊悔又忐忑,忙不折迭地解释道。
“他叫甄娃娃,甄有德的大儿子,今年二十八岁了。”云中锦淡然说道。
喻大人看着地上少年模样的甄娃娃,张口结舌。
……
十多个宝箱被抬上车,由驻屯军守备统领云将军亲自押运回京城。
“拜托了,请路上一定多加小心防范。到了京城,不要耽搁,立即将所有财物与有司交割,一定将我的呈文递上去。还有,这封书信一定要亲手交给武大人,回来时,也请务必将他的回信交到我的手里。再拜再拜。”
云中锦再三嘱咐仍是百般不放心,云将军笑了。
“一定一定,你已经叮嘱了一百遍啦。虎威军的威名可不是随随便便得来的,况且还是本将军亲自押运,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劫本将军的镖?一到京城,立即将你的呈文、书信,全都递交上去便是。妹子,我办事,你还有什么不不放心的?”
“话虽如此,但多加小心总是好的。”
“好好好,我知道啦。我说妹子,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等我回转来时,一定会带圣上的嘉奖令给你。”
云将军本是个爽朗之人,又因同是云姓,便亲热地一口一个“妹子”地唤着,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的苏绣差点把嘴都撇瓢了。
“好了,妹子,喻大人,京城路遥,本将军要告辞了。”
云将军大手一挥,“开拔。”
车辚辚马萧萧,虎威军整束前行。
云将军是对于云中锦请他押送财宝进京,他是大喜过望,他常年领军驻守江南,咸少有机会进京,此番又是押运这么多宝贝进京,等于破获甄有德贪墨款一案,他就占了一半的功劳。
白捡来的功劳,何乐而不为?骑在马上那嘴都是笑咧着的。
云中锦站在城门前,望着尘土扬起又渐渐消散,直到看不到守备将军的令旗,方才回转来,正对上苏绣的一张冷脸。
自那日于密室中大打出手,苏绣始终对她冷脸相对。
说是誓不两立,却又总是不远不近地跟着,眼睛也始终盯着那十多箱财宝。
见云中锦请驻屯军押运,守备将军骁勇善战杀人不眨眼,而漕帮的那些喽啰里,除了君无虞外都实在拿不出手,苏绣这才打消了劫宝的念头。
“云大人您说,云将军此番不走水路改走陆路进京,够安全吗?”喻大人忐忑问道。
“秘宗虽然已灭,但尚有余孽未消,且多在海上作怪,云将军正是考虑于此,才改为陆路进京。我想以虎威军和云将军的威名,应不会有大碍。”
云中锦嘴上说着,心中却也是忐忑不安,毕竟那么大笔财富,谁不眼红?眼前的苏绣就是一个看着财宝蠢蠢欲动的。
“但愿云将军能安全抵达京城。”喻大人又问道,“云大人您说,圣上会同意将这些财宝用于救济江南吗?”
“那是一定的。”云中锦笑道。
“虽然甄有德的贪墨款项从江南百姓搜刮而来,但终归是要由朝廷统一处置的,我相信朝廷自会有合适的考量。我亦在给恩师的信中提及,请恩师一定上疏奏请圣上顾念江南百姓受灾之苦,下旨户部加大赈灾力度。”
“喻大人大可放心,相信赈粮很快就会运到江南来了。”
“那就好,那就好。有了这些财宝,户部筹集赈粮也能快一些。”喻大人喜滋滋地搓着手,“百姓总算是有盼头了。”
苏绣则连声冷笑,给喻大人当头泼了一瓢冷水。
“别高兴得太早,谁知道这些财宝运到京城,又是进了哪个大官的开口坛子里?官字两个口,吃得比老百姓多得多,手伸得比谁都长,没准那坛子的口子开得比甄有德的还要大呢。”
“苏帮主此言差矣。”喻大人道,“满朝文武中虽然也出现几个象甄有德那样的蠹虫,但大部分的为官者都能够恪尽职守,上不负皇恩,下不负百姓。”
“就拿本官来说,正是江南忧患之时忝为知州,但本官还不是一不抱怨二不颓废,带领百姓积极自救……”
“行了行了,喻大人您就别吹了,让百姓吃得上粮的,才是真正的好官。”
苏绣不耐烦地打断了喻大人的自吹自擂,一句话将喻大人噎得哑口无言。
“为百姓谋福而不计回报的,才是真正的好官。而不是赠人一碗粥,欲得一米仓。”云中锦直言呛苏绣。
苏绣斜乜了云中锦一眼,撂下一句,“花落谁家,走着瞧。”
甩袖扬长而去。
“苏帮主,这……”
喻大人指着苏绣的背影,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有心想追上去,又看看云中锦的面色,还是留了下来。
“此番云大人破获甄有德贪墨款立了大功,圣上一定会龙颜大悦,您就安心在此等着嘉奖圣旨吧,没准还能官升一级呢。”喻大人没话找话,恭维道。
云中锦无言,内心是喜忧参半,喜的是终于破获了甄有德的贪墨款,忧的是,被劫的赈粮仍然下落不明,劫匪亦是毫无线索可循,她此番下江南的公干,只是完成了一半而已。
谯楼夜冷,陈克己的墓碑前还留着甄娃娃供的玉米棒子。
“陈克己,什么时候才能带着你一起回京交差呢?”
云中锦呢喃着,倚着墓碑睡去。
漕帮总坛里,苏绣正在手里掂着一枚大金锭玩,云中锦再怎么防范,还是没能防住,被她搂了一枚金锭去。
她笑着,在摇曳的烛光下,那张原本清秀的面庞逐渐变得有些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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