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当着文武百官、内外命妇的面，爬上龙椅嬉闹，形同儿戏，简直把朝堂当成自家后院玩耍的花园！
而皇上呢？
不但没有及时制止，反而纵容夸奖，哄得那孩子更加得意忘形。
如此宠溺无度，岂不是在助长歪风邪气？
难道天家的尊严、朝廷的体统，就这么不值一提，可以随意拿来当作逗乐的玩具吗？
这话一出，如同寒风吹过湖面，激起层层涟漪。
满殿妃嫔、皇子公主们神色一凛，齐刷刷地站起身来，动作整齐划一，毫无迟疑。
他们绕过镶嵌宝石的漆金桌案，衣袖轻摆，脚步匆匆，接连不断地扑通跪倒在地。
叩首之声此起彼伏，响成一片，空气中弥漫着肃穆与恐惧交织的气息。
就连怀着身孕的丽妃，也被身边的宫女搀扶着颤巍巍起身。
她一手按住隆起的腹部，一手撑着椅臂，咬紧牙关，缓缓弯下腰身，额头轻触地面。
尽管脸色苍白，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但她不敢有丝毫怠慢，生怕惹来更大的祸端。
唯有皇后端坐原位，身姿笔直，仪态从容，凤冠上的珠帘微微晃动，映出她嘴角一丝几不可察的弧度。
那一抹笑意转瞬即逝，却又深藏机锋——她等这一刻，已经整整一晚上了。
终于有人站出来打破这场荒唐的闹剧，而她，只需静观其变，坐收渔利。
皇上仍抱着云衿，感受到周围气氛骤然凝固，眉头微皱，转过头望向皇太后。
他脸上笑意未散，语气却变得柔和而谨慎，带着安抚之意：“母后别气，灵儿还小，不懂事得很。难得今日战胜几位兄长，心中欢喜，才一时忘形罢了。”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回头朕自然会好好教导她，绝不让她再犯类似过错。”
“教训？”
皇太后冷笑一声，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线，眼中却没有半分温度。
“你要是真舍得训她一句，罚她一刻钟闭门思过，她会有胆子站上龙椅？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喧哗失礼？”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字字如针，“若连最基本的规矩都没有，还谈什么教养？谈什么体统？简直是荒唐至极！”
“母后，”皇上语气渐缓，试图解释，“云衿年纪尚幼，贪玩一点又能如何？小孩子活泼些，未必是坏事。”
“正因年纪小，才更要从小立规矩！”
皇太后厉声打断，声如洪钟，震得人耳膜生疼。
“今日你纵容她爬上龙椅，明日她就要问鼎储位；今日你容忍她在宴席上喧哗，明日她就要干预朝政！”
她拄着拐杖往前一步，目光如炬，“难道非得等到她无法无天、目中无人、连你也压不住的时候，才想起纠正吗？”
“母后，”皇上神情认真，声音低沉却不容置疑，“儿臣相信云衿不会的。她虽性子跳脱，但心地纯善，知进退，明是非。”
“她不会逾越本分，更不会辱没皇室门楣。这一点，儿臣愿意以帝王之名担保。”
“皇上，会不会，得试了才知道。”
太后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几分试探与威严，眼神在皇上面前轻轻一扫，似是在等待他的回应。
她微微抬了抬头，语气中藏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事情没做，怎知行不行？若真依了你的性子一味纵容，将来出点岔子，岂不是悔之晚矣？”
“母后，朕早说过，六宫上下，云衿不用守规矩，不必拘束。她爱咋玩咋玩，只要天天开心，平安长大，就够了。”
皇上依旧坐在御椅上，身姿挺拔，神情从容。
他语气平和，仿佛说的不是一件关乎皇家体统的大事，而只是寻常家常。
可正是这份淡然，透露出他对云衿非同一般的疼爱。
他说这话时，目光落在一旁蹦跳的小身影上，眼中浮起一丝暖意。
“荒唐！她是皇家血脉，能由着性子胡来？万一将来闯了祸，丢的可是皇室的脸！”
太后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眉头紧紧蹙起，手指猛地敲了下扶手，声音陡然拔高。
她的声音在殿内回荡，带着压抑已久的不满与焦虑。
“皇家的孩子，哪有这般无法无天的道理？祖宗规矩摆在那儿，难道就为了她一人破例不成？”
“母后这话，是逼朕说话不算数了？”
皇上终于转过头来，目光平静地望向太后，嘴角仍挂着淡淡的笑意，仿佛并未动怒。
可那双眼睛深处，却隐隐透出一丝不容挑战的威严。
他语调轻缓，却不容反驳：“朕亲口许下的承诺，岂能因一句‘不合规矩’便收回？今日若开了这个口子，明日天下人又要如何看待朕的言出必行？”
皇上脸上的笑意，一点没减，半点不怒。
相反，他甚至抬起手，慢条斯理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动作优雅而从容。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他的肩头，映出一层淡淡的金光。
他神色安然，仿佛眼前这场争执不过是家常琐事，根本不值得动气。
可正是这种泰然自若的态度，让太后心头更添几分恼火。
太后哪会被他一句话唬住？
她在后宫浸淫多年，历经风浪无数，早就练就了一副铁石心肠和敏锐的洞察力。
区区几句软中带硬的话，怎么可能让她退让半分？
她冷哼一声，身子稍稍前倾，目光锐利如刀：“天子一言九鼎，自然不能反悔。”
“哀家这宫里冷清太久了，云衿这孩子机灵又讨喜，不如留在我这儿，陪陪我这老婆子，也热闹点。”
她的语气忽然一转，从严厉变得慈祥，脸上挤出一抹温和的笑容。
可那笑容背后，藏着深思熟虑的算计。
她说着，目光已悄然落在云衿身上，像是在评估一个可以拉拢的小盟友。
福宁宫素来幽静，少有人至，若能让这活泼伶俐的孩子日日相伴，倒也不失为一桩乐事。
话一出，云衿立刻攥紧皇上袖子，从他胳膊底下探出小脑袋，摇得像只小拨浪鼓。
她一双大眼睛瞬间睁得滚圆，小嘴撅起，满脸写满了抗拒。
她的小手死死揪住皇上的龙袍衣袖，指尖都泛了白，仿佛生怕被人强行抱走一般。
她的身子往后缩，几乎要躲到皇上背后去，嘴里一个劲儿地嘟囔着，声音稚嫩却坚决。
“不要！爹爹，云衿不去那个婆婆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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