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后，洛云峰洞府内，白月凝缓缓睁开双眼，周身流转的灵力渐渐平复。
她内视丹田，筑基后期的灵力充盈饱满，经脉中剑元奔腾不息，比之以往更为精纯凝练。
经过东海历练与刚柔流的领悟，再加上此次协助叶铭升级剑体时那番深度共鸣，她的修为确实又扎实地向前迈进了一步。
然而，当她尝试去触碰那道横亘在筑基与结丹之间的无形屏障时，却依然感觉隔着一层难以言喻的薄纱。
明明灵力积累已然足够，对剑道的理解也远超同阶，可那凝结金丹的玄妙契机，却始终缥缈无踪。
她微微蹙眉，这种感觉并非瓶颈，更像是一种……欠缺。
欠缺某种让灵力与神魂彻底交融、引发质变的引子。
「怎么了？」叶铭的意识从沉眠中苏醒过来，声音带着些许慵懒，但灵动的感觉更胜往昔。
他与白月凝的联系更为紧密，几乎在她心绪微动的瞬间便有所察觉。
「修为不是挺稳固的么？灵力都快溢出来了。」
“修为是稳固了，”白月凝在心中回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
“但结丹……仍感觉差了些东西。”
她起身走到洞府窗边，望向外面缭绕的云海和远处起伏的山峦。
宗门内灵气充沛，道韵流转，本是修炼的绝佳之地，可此刻她却觉得心头有些莫名的滞涩。
「差东西？」叶铭的意念在她识海中转了转，像是在仔细感知她的状态。
过了片刻，他忽然道：「你觉不觉得，你把自己绷得太紧了？」
白月凝一怔。
「从外门到大比，到剑域，再到东海，」叶铭慢悠悠地说。
「你一直在往前冲，修炼、战斗、悟道、升级，一刻不停。」
「就像一张拉满了的弓，弦一直绷着，从来没真正松下来过。」
叶铭的话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在白月凝心中荡开涟漪。
她回想自己这十余年的修真生涯，似乎确实如此。
穿越至此，知晓这个世界强者为尊，她不敢有丝毫懈怠，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提升实力之中。
「修炼难道不该如此？」她反问，语气带着修行者固有的认知。
「该，但也不全对。」叶铭带着一种难得的沉静。
「我记得……你好像不是这个世界土生土长的人吧？」
叶铭指的是白月凝穿越者的身份，这是二人自打坦诚相待后叶铭早已知晓，并与之共守的秘密。
白月凝眸光微动，没有否认。
「那你有没有想过……」叶铭继续道。
「你现在的这具身体，她原本的根在哪里？」
「你承接了这具身体，是否也承接了某些……因果？或者说，某些未曾真正放下的东西？」
叶铭的话语让白月凝陷入了更深的沉默。
原主的记忆，对她而言更像是一段段模糊的影像，一些属于他人的情感碎片。
她继承了这身体和部分记忆，却始终以一种旁观者的心态去看待那段属于“凡尘白月凝”的过去。
父母、妹妹、那个小小的村庄……在她决心踏上仙途时，似乎就已经被划归到了“过往”的范畴。
「你的意思是……」
「回去看看吧。」叶铭提议道，语气很平静。
「回你……回这身体出生的地方看看，不是去历练，也不是去找资源，就是单纯地回去看一眼。」
「有时候，走得远了，反而需要回头看看起点在哪里，说不定，那层‘纱’就在那里。」
回去看看？这个念头升起，让白月凝的心湖泛起了更为复杂的波澜。
有些抗拒，有些陌生，却又隐隐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牵引。
她想起储物袋中那封早已被翻阅过无数次的来自妹妹月瑶的信。
想起信中提及的父母坟茔，想起月瑶已嫁作人妇，儿孙绕膝。
尘缘已了？她曾以为自己早已了却。
可此刻被叶铭点破，她才意识到，那或许只是她单方面的割舍与回避。
真正的了却，或许并非遗忘，而是面对与释然。
见她久久不语，叶铭又道：「就当是……陪我逛逛？我这刚换了‘新身体’，也想到处走走看看。」
「老是待在宗门里，对着云啊山啊的，也挺闷的。」
叶铭又恢复了那略带调侃的语气，将原本有些沉重的氛围冲淡了些。
白月凝转过身，目光落在置于膝上的长剑。
暗蓝色的剑身流淌着幽光，冰与水融合的纹路自然天成，比之前更多了几分灵韵与深沉。
她确实需要找到一个契机，一个能让紧绷的心神真正放松下来，能让灵力与神魂圆融交汇的契机。
宗门内的闭关苦修，似乎已经无法提供这种触动。
或许，叶铭是对的。
问题的答案，不在更高的山峰，而在来时的路上。
“好。”白月凝轻轻吐出一个字，做出了决定。
数日后，白月凝向洛云长老禀明，需外出游历一段时日，以求结丹契机。
洛云长老并未多问，只淡淡颔首，嘱咐了一句“顺其自然”。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具体去向，只简单收拾了一番，依旧是一身素净的衣裳，背负用灰布包裹的长剑，悄然离开了青云宗。
没有使用飞行法器，也没有施展遁术，她如同一个真正的旅人，选择步行。
脚步踏在坚实的土地上，感受着沿途的风土人情，看着官道上往来的商旅、田间劳作的农夫、嬉戏玩耍的孩童。
这种缓慢的贴近尘世的方式，让她有种新奇又陌生的体验。
修士的生活大多在高山云雾之间，追求的是长生与力量，久而久之，似乎与这红尘俗世隔开了一道无形的墙。
「这就是凡人的世界啊……」叶铭的意念传来，带着些许好奇。
他虽曾是现代人，但穿越后大部分时间都困于剑中，所见所闻也多与修真相关，如此纯粹地观察凡俗生活，对他而言也是第一次。
「看起来……挺热闹，也挺不容易的。」
白月凝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看着，走着。
她看到人们的喜怒哀乐，看到生老病死的无奈，也看到平凡生活中蕴藏的微小确幸。
这些景象，与她记忆中属于原主的那些模糊片段渐渐重叠，变得清晰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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