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着！”
“奶奶去给你弄过来！”
她抱着壮壮，几步就冲到了顾家门口。
“咚！咚！咚！”
敲门声又急又响，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蛮横。
顾岚正在屋里给孩子冲奶粉，听到声音，皱着眉去开门。
门刚拉开一条缝。
张桂兰就直接挤了进来。
她看都没看顾岚，一双眼睛像雷达一样，死死锁定了院角那几盆草莓。
“哎哟，这果子长得可真好。”
她嘴上说着，人已经走到了草莓架子前。
那股浓郁的甜香，让她忍不住狠狠咽了口唾沫。
壮壮在她怀里，已经伸出了胖乎乎的手，要去摘。
“张嫂子，你这是干什么？”
顾岚冲过来，挡在了她们面前。
“谁让你进来的！”
张桂兰翻了个白眼，把壮壮往地上一放。
“我怎么不能进来？大院里串个门怎么了？”
她理直气壮地指着那些草莓。
“我说，弟妹，你看我家壮壮都馋哭了。”
“这果子反正你们家孩子小也吃不了，给我大孙子尝尝怎么了？”
“都是邻里邻居的，别那么小气嘛。”
那语气，不像是商量，倒像是通知。
仿佛给她吃，是顾家的荣幸。
这时，林晚意从屋里走了出来。
她身上还系着围裙，手里拿着一个小碗和勺子。
“张嫂子。”
她的声音很平静。
张桂兰看到她，腰杆挺得更直了。
“林同志，你来得正好。”
“你看看这事，你家岚岚也太不懂事了，不就几颗破果子吗？至于吗？”
林晚意走到草莓架前，伸手轻轻碰了碰一片叶子。
“不至于。”
她抬起头，看着张桂兰。
“但这草莓，不能给。”
张桂兰的脸拉了下来。
“为什么不能给？你家那俩小的，能吃这个？”
林晚意举了举手里的碗。
“能。”
“我正准备给他们做成果泥。”
“他们还小，肠胃弱，只能吃这个。”
这话，滴水不漏。
把张桂兰所有“为你好”的借口，都堵了回去。
张桂兰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她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娇滴滴的资本家小姐，竟然这么不好说话。
“你！”
她指着林晚意，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哼！”
她一把拉起还在流口水的壮壮。
“有什么了不起的！”
“不就是几颗破果子吗？谁稀罕！”
她骂骂咧咧地往外走。
“小气鬼！喝凉水！”
“吃了你家果子，是给你脸了！”
林晚意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砰”的一声。
她关上了院门，将外面的污言秽语隔绝。
回到隔壁院子。
壮壮又开始哭。
“我没吃到！我没吃到红果果！”
张桂兰眼珠子一转，蹲下身。
她压低声音，在孙子耳边教唆。
“乖孙，别哭了。”
“那个坏阿姨是资本家，她们家的东西，都不是好来的。”
她的声音像淬了毒。
“咱们啊，不用跟她要。”
“你等会儿，自己悄悄翻墙过去拿。”
“这不叫偷，这叫‘打土豪’！懂不懂？是做好事！”
壮壮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眼睛里，却迸发出兴奋的光。
下午。
林晚意要去一趟学校图书馆，还几本到期的参考书。
“岚岚，你在家看着孩子，我很快回来。”
“放心吧嫂子，有我呢。”
顾岚拍着胸脯保证。
林晚意前脚刚走。
顾岚后脚就进了厨房，准备给孩子们冲奶粉。
就在这个空档。
隔壁院墙上，探出了一个鬼鬼祟祟的小脑袋。
是壮壮。
他左右看了看，见院子里没人。
他手脚并用，哼哧哼哧地爬上矮墙，然后“噗通”一声，跳了下来。
六岁的孩子，身体壮实，落地很稳。
他的目标非常明确。
直奔那几盆鲜红欲滴的草莓。
院子的另一边。
双胞胎正并排躺在特制的双人婴儿车里，上面搭着薄薄的纱帐，在廊下晒着太阳。
壮壮没看见他们。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那些拳头大的果子吸引了。
他伸出脏兮兮的手，一把揪下一个最大的。
也顾不上擦。
直接塞进了嘴里。
“唔！”
一股爆炸性的甜美，瞬间在他口腔里炸开。
比他吃过的任何糖果、任何水果，都要好吃一百倍！
他狼吞虎咽，一颗接着一颗。
很快，他白净的脸蛋和衣襟上，就沾满了鲜红的汁水。
光吃，还不够解气。
他想起了奶奶说的话。
这是“坏人”家的东西。
他伸出脚，狠狠地朝着草莓藤踩了下去。
“咔嚓。”
那些挂着青绿色果子的藤蔓，被他一脚踩断。
他又跳起来，在上面碾了好几下。
把那些没成熟的果子，全都踩成了烂泥。
他一边踩，一边发出快活的笑声。
像是在进行一场盛大的破坏仪式。
这一幕。
被婴儿车里的两个小家伙，看得清清楚楚。
一直很活泼的顾宁，没有哭，也没有闹。
她只是歪着头，乌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个正在施暴的男孩。
突然。
她的嘴角，向上弯起。
露出了一个极其甜美，却又让人脊背发凉的笑容。
就像一个精致的洋娃娃，在看着一只即将被拆解的蚂蚁。
而她旁边的顾安。
依旧面无表情。
他手里，正拿着一个小小的、结构精巧的木质玩意儿。
是一个弹弓的模型。
前几天江舟叔叔来看他们时，特意给他带来的小礼物。
他一直拿在手里把玩，研究着上面的皮筋和力臂结构。
此刻。
他看着被踩得稀烂的草莓地。
又看了看那个笑得猖狂的男孩。
他默默地，举起了手里的弹弓。
壮壮吃饱了，也踩够了。
他心满意足地打了个嗝。
一转身，终于看见了廊下的婴儿车。
还有车里那两个长得像年画娃娃一样的婴儿。
他想起了奶奶说的“傻子”和“哑巴”。
一股恶劣的念头，从心底升起。
他迈着小短腿，走了过去。
他凑到婴儿车前，居高临下地看着里面的两个孩子。
“小哑巴。”
“小傻子。”
他学着奶奶的语气，恶狠狠地骂道。
顾宁脸上的笑容更甜了。
顾安的眼神，却像结了冰。
壮壮的目光，落在了顾宁那张粉雕玉琢的小脸上。
皮肤又白又嫩，像剥了壳的鸡蛋。
他恶向胆边生。
“我让你笑！”
他伸出了那只沾满了泥土和草莓汁的脏手。
朝着顾宁的脸，狠狠地掐了过去。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娇嫩的皮肤时。
“咻”
一道破空声，极轻，却极快。
一颗小小的石子，不知从何而来。
不偏不倚。
精准地，击中了他伸出去的手腕。
正中那条又酸又麻的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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