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振威的动作僵住了。
他看着林姝，看着她那双清亮得可怕的眼睛，脑子里乱成了一团浆糊。
是啊。
他怎么忘了柳姨娘？
晚儿会变成这样，都是那个女人教的！
他转过头，看向那个正被丫鬟们掐着人中，悠悠转醒的柳姨娘，眼神瞬间变得冰冷而陌生。
柳姨娘刚一睁开眼，就对上了林振威那双淬了冰的眼睛，吓得她一个激灵，所有的虚弱和伪装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老……老爷……”她颤抖着，想从地上爬起来。
“跪下！”林振威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
柳姨娘的腿一软，又跪了回去。
“柳叶儿。”林振威一步步地，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我待你不薄吧？”
“老爷……”
“我让你从一个陪嫁丫鬟，坐上相位姨娘的位置，我让你锦衣玉食，我让你风风光光，我甚至，为了你生的女儿，冷落了我自己的嫡女！”
“可你是怎么对我的？”
“你教唆晚儿，争风吃醋，构陷长姐！”
“你中饱私囊，克扣下人，把我的丞相府当成你自己的金库！”
“现在，你竟然还敢用这种下作的手段，来污蔑婉婉的清白，来动摇我丞相府的根基！”
他每说一句，柳姨娘的脸色就白一分。
她怎么也没想到，林姝竟然连这些事都查了出来。
“我……我没有……”她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老爷，您要相信我，这些都是林姝那个贱……都是大小姐她陷害我的！”
“陷害你？”林振威气得笑了起来，“那本账册是假的吗？那些婆子说的话是假的吗？还是说，你觉得，场的这么多王公贵胄，宗族族老都是瞎子是聋子？”
柳姨娘被他堵得哑口无言，只能拼命地磕头：“老爷饶命，老爷饶命啊！我都是为了晚儿，我都是被逼的啊！”
“被逼的？”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着的萧澈，忽然开了口，声音像是从九幽地狱里传来的。
他走到柳姨娘面前，将一份供词扔在了她脸上。
“柳姨娘，不如你先看看这个，再告诉本世子，你是如何被逼的。”
柳姨娘颤抖着手，捡起那份供词。
当她看到上面，那个熟悉的，属于王大夫的画押时，她的眼睛猛地瞪大了。
“王……王大夫他……”
“他疯了。”萧澈的语气，平淡无波，“不过，在疯之前，他倒是说了不少有趣的事。”
“比如，他跟你是同乡。”
“比如，他年轻时曾倾心于你为你做了不少事。”
“再比如。”萧澈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十几年如一日，为你提供一种名为红颜笑的慢性毒药。”
“轰！”
柳姨娘的脑子里，像是被引爆了一颗炸弹。
王大夫……他竟然，全都招了？
“不……不可能……”她疯狂地摇头，脸上血色尽褪，“他疯了，他说的都是疯话，不能信，不能信啊！”
“是吗？”萧澈冷笑，“那不如，我们把王大带上来当面对质，或者他见了你就不疯了？”
柳姨娘的身体，猛地一震如遭雷击。
她呆呆地看着萧澈，看着他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所有的侥幸和伪装都在这一刻，被击得粉碎。
完了，彻底完了。
林姝，萧澈，他们竟然把她的老底全都给掀了。
一股巨大的，被逼入绝境的疯狂，从她心底猛地窜了上来。
她忽然，不哭了也不求饶了。
她慢慢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凌乱的衣裙和发髻。
然后，她抬起头看着林姝，看着萧澈，看着林振威，看着在场的所有人，忽然笑了。
“是，没错，都是我做的！”
她承认了，承认得干脆利落。
“李婉婉那个贱人，是我毒死的！林姝这个小贱人，也是我从小喂的毒！那又怎么样？”
她指着林振威，歇斯底里地吼道：“你以为，我愿意嫁给你这个糟老头子吗？若不是李婉婉那个贱人从中作梗，我早就跟师兄双宿双飞了！是她毁了我的一生，我让她家破人亡，让她女儿变成废物，这有错吗？”
她又转向林姝，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嫉妒和恨意：“你这个小贱人，你凭什么一生下来，就什么都有？凭什么你能轻而易举地，得到晚儿努力了一辈子，都得不到的东西？我不服！我就是不服！”
“我输了，我认了。”
她的眼中，闪过一抹决绝的疯狂。
“但是，你们也别想好过！”
她猛地，从发髻中，拔出一根尖利的金簪，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狠狠地，朝着自己的脖子，扎了下去！
“噗嗤！”
一声轻响。
鲜血，如同一朵妖艳的红莲，在她的脖颈处，瞬间绽放。
“母亲！”
林晚儿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连滚带爬地扑了过去。
柳姨娘的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脸上却依旧挂着那抹疯狂而得意的诡异的笑容。
她死了，用最惨烈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罪恶的一生。
也用自己的死将所有的罪孽所有的线索都带进了坟墓。
柳姨娘的自尽，给这场本就充满了戏剧性的闹剧，画上了一个血腥而仓促的句号。
整个丞相府，都笼罩在一片压抑的死寂之中。
林振威看着柳姨娘的尸体，那张一向威严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茫然和痛苦的神情。
他被骗了二十年。
他宠爱了二十年的女人，亲手毒死了他的妻子，还差点害死了他的两个女儿。
这个认知，像一把最钝的刀，反复地凌迟着他的心。
林晚儿则抱着柳姨娘渐渐冰冷的尸体，哭得撕心裂肺几度昏厥。
她恨柳姨娘，恨她欺骗了自己，恨她把自己当成棋子。
但她更清楚，从今往后，她在这个世上，再也没有任何依靠了。
镇国公府和靖安侯府的人，没有再多做停留。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李玄和老夫人，带着对女儿无尽的愧疚和对林姝的心疼，连夜将林姝接回了镇国公府，一刻也不想让她再待在丞相府这个肮脏的地方。
而萧澈，则在深深地看了林姝一眼之后，一言不发地带着人离开了。
一场席卷了整个京城的风波，似乎就此尘埃落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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