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灵芸对阿志虽有些同情，但更多的却是愤怒。
一来阿志曾冒充她本人，败坏她的名声.
二来此人冥顽不灵，众人好话说尽，他却充耳不闻。
此刻见阿志状若疯癫，赵灵芸忍不住冷笑道：“休要如此嚣张！你若再执迷不悟，我便去报官抓你！
阿志怒道：“抓我？我是受害者，为什么要抓我？为什么不去抓那作恶多端的金娘？你们不能只欺负老实人！”
赵灵芸怒道：“天下恩怨何其多，若人人都像你这般不依律法、私自复仇，岂不天下大乱？何况一码归一码。你复仇是一回事，可你骗了富商数千两银子，又骗了户部库银，这等罪行放在常人身上，足够问斩了！这些被你骗的人，折磨得生不如死。前途尽毁。极有可能家破人亡。你可知因你胡作非为，连累了多少人？”
阿志冷笑道：“宁可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何况天下人早已负了我姐姐。既然无人替她伸冤，我便自己来！指望那些官老爷？还不如去做春秋大梦！你想报官，尽管去报，我就在这儿等着！”
他浑然不惧。
赵灵芸被他这话噎住。宋雪凝却心知报官并无用处。
阿志随时可借“千变衣”化身他人逃遁。
所以他有恃无恐。
而一旦阿志失去踪迹，再想再找到他劝服他更是难上加难。
现在阿志一直在裁缝铺里面，想要找他，方便得多。
她最担忧的，是那“千变衣”若反客为主，控制了阿志，或是流落出去奴役更多人，必将酿成大祸。
宋雪凝思忖片刻，决意解铃还须系铃人。
一切的源头，皆在金娘身上。
她们至今尚未与金娘接触，不如前去拜访。
或许金娘这些年来也受良心折磨。
若她肯投案自首，便是皆大欢喜：既能解脱自身，阿志大仇得报，“千变衣”也不至于失控。
于是她拉着赵灵芸离开一线牵裁缝铺。
赵灵芸犹自忿忿不平：“这阿志真是不知好歹！”
宋雪凝叹道：“一个人若被仇恨蒙蔽，说什么都听不进去了。这般怒火，迟早会将他自身烧得灰飞烟灭。”
赵灵芸满身怒气无法发泄，便冷笑道：“算了，他的冤屈与我何干？他想毁灭自己，就让他毁灭吧。”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我还是想再帮他一把。我最怕的是那千变衣落入他人手中，被用来为非作歹、谋财害命。阿志尚只为复仇，若遇心术不正之人，后果不堪设想。阿志之前虽然变作了金万年回到家中，拿了金万年的钱，但是并没有对金万年的妻子有所非礼之举。如果是别的歹人，变作他的样子，调戏他的妻女，完全无法抵挡。可见这个阿志还是一个有底线的人。”
赵灵芸细想之下，也觉宋雪凝所言在理。
二人遂合力探访金娘下落。
赵灵芸凭借其父经商的人脉，很快打听到金娘如今在京城经营着最大的绸缎庄“锦绣坊”。
赵父还透露，金娘将于本月底在锦绣坊举办一场刺绣展览，除展出各类绫罗绸缎外，更将呈现她毕生最得意的云锦作品，新设计的“流云锦”。
为此她广邀京城达官显贵，届时必是冠盖云集。
宋雪凝闻讯叹道：“看来金娘已知有人要报复她，甚至知晓阿志的存在。”
赵灵芸不解：“她怎会知道？”
宋雪凝分析道：“金娘与云娘当年争执的根源，正在于那‘流云锦’。金娘因妒生恨，推落云娘。阿志为姐复仇，而此前被‘千面衣’所仿之人，皆与当年旧事或‘流云锦’有所牵连。如今金娘偏在此时公开展出‘流云锦’，分明是故意示威。我们既能循线索查到阿志，以金娘之势，自然也能查到，说不定她一直暗中注视着我们。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可她为何要如此？不怕阿志不顾一切前来复仇吗？”
“恐怕她正是要故意刺激阿志。这般羞辱与挑衅，意在逼他疯狂。人一旦彻底失去理智，虽攻击性最强，却也最易失守。说不定金娘毫无悔改之心，正想斩草除根，连阿志一并除去。天知道她设下了怎样的陷阱，等着阿志自投罗网。”宋雪凝不由得为阿志担忧。
“不会吧？她害死了师妹，如今连师妹的弟弟也不放过？难道良心不会痛吗？”赵灵芸大为不解。
“一个人若不愿承认过错，便会试图抹去错误本身。只要无人知晓她曾犯错，她便可心安理得享受荣华。许多恶人便是一条路走到黑，破罐破摔。唉，如今这两人，都已近疯狂。”宋雪凝说道。
她见过太多这样的人。
其实很多人并不是有心作恶，但是被执念蒙蔽了双眼。不知不觉便走上了不归路。
这些人认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不是坏事，而是理所应当。
宋雪凝沉吟道：“阿志经营裁缝铺，自有绸缎行业的消息渠道，想必很快也会得知锦绣坊办展之事。届时人多眼杂，或许正是他认定的复仇良机；而金娘，或许正等着这一刻，布下天罗地网。这两个被二十年仇恨所纠缠的人势必要碰撞。这一撞，只怕是两败俱伤。”
赵灵芸问道：“那我们是否该去拜访金娘？劝她向阿志认错，或可阻止这场惨剧。只是我也担心她狗急跳墙，加快动作。”
宋雪凝咬唇沉吟，终是决然道：“去吧。不管如何都要尽力试一试。但愿我们还能浇熄这两人的怒火。”
宋雪凝与赵灵芸当即前往锦绣坊拜访金娘。
金娘亲自出门相迎。
宋雪凝心知，对方是冲着赵灵芸的面子，而非自己。
她家的忘忧斋不过是个小书铺，在京城书商中几无影响。
赵灵芸却不同，其父是京城富商，与众多显贵关系紧密，生意场上无人敢怠慢赵家千金。
“赵小姐、宋姑娘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快请进。”金娘十分客气，将二人迎入内室。
众人一边说着话，宋雪凝一边观察着金娘。她今年四五十岁，但是保养得体，风韵犹存，看起来只是三十岁出头。
一言一行，一颦一笑，尽显风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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