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合上那本蓝色封面的信纸本子,把它放进包里。手机还揣在口袋,震动个不停,是节目组发来的最后确认消息。演出时间定在今晚八点,地点是市文化中心的小剧场,能坐五百人。关毅说规模不大,但直播会推到首页。
我没回他,只回了一句:准备好了。
从山里回来已经五天,每天都在排练。新歌的节奏和以前不一样,前半段压着情绪走,后半段突然放开。第一次试唱的时候,我卡在转音的地方,连着三次都没上去。音乐导师坐在控制台前,没说话,只是把那段前奏重新放了一遍。
他问我:“你在怕什么?”
我说不知道。
他说:“你现在的声音,不是为了讨好谁的耳朵。”
那天之后,我不再盯着节拍器看。我开始记住每一段的情绪走向,像记路一样,一步一步往前走。
今天早上,我去了趟理发店。剪了短发,齐耳,后面剃得更短一些。发型师问要不要留点刘海遮脸,我说不用。她帮我吹干的时候,我看着镜子里的人,有点陌生,但不害怕。
换衣服是在后台的独立隔间。黑色长裙,领口高,袖子垂下来盖住手背。耳坠是细金属条做的,晃起来像风里的线。我对着镜子涂口红,颜色深,接近酒红。手指稳,没有抖。
出来时,音乐导师正在调音区检查设备。箫和鼓都摆在侧台,乐手已经在做准备。他抬头看我一眼,点头。
“不像上次了。”他说。
我知道他指的是什么。第一次见他时,我穿的是浅色连衣裙,头发扎成马尾,笑得很小心。那时我还在想,怎么才能让他觉得我够专业、够努力。现在我不想了。
我走到排练室角落,戴上耳机听最后一遍伴奏。前奏是箫声,单独一段,空旷,缓慢。我闭眼,呼吸放低,等那个熟悉的旋律线浮上来。
手机又震了一下。是陈静姝发来的照片。她站在厨房,手里端着一碗汤,旁边放着两个饭盒。文字写着:今天一定吃饱。
我低头看着屏幕,没回话,也没笑。我把手机翻过去,面朝下放在桌上。
七点四十,工作人员来叫我去候场。走廊很安静,只有脚步声。我走在中间,两边是墙,尽头是一扇门。推开就是舞台。
我在门边停下,听见外面传来说话声,有观众陆续入场。有人提到我的名字,语气不确定:“她最近是不是出事了?怎么好久没见。”
另一个人说:“听说去山里教小孩唱歌了。”
“啊?真的假的。”
我没继续听。我靠在墙边,做了三次深呼吸。然后睁开眼。
音乐导师走过来,站在我旁边。他没穿外套,只穿着衬衫,袖子卷到手肘。他看了我一会儿,说:“你不用证明给谁看。”
我说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还紧张?”
我顿了一下。“我不是怕唱不好。我是怕……他们听不出这是我。”
他笑了下。“那就让他们听出来。不是靠打扮,不是靠编曲,是靠你开口那一瞬间,他们就知道——这是姜美丽在唱歌。”
我点头。
他拍拍我的肩,“去吧。”
门打开,灯光暗下。我走上台,脚步不快,也不慢。舞台中央有一束光,照在地上。我走到光里,站定。
下面安静了。
我看不清观众的脸,只能看到前几排的轮廓。有人举起手机,镜头反着光。
前奏响起,箫声一起,全场就没了声音。
我张嘴,第一句是轻的,几乎是贴着气流送出去的。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声带在震动,不是以前那种清亮的频率,而是更低,更实。第二句加重,真假音切换的时候,我没有犹豫。
唱到第三段,鼓点进来,慢,一下一下,像心跳。我往前走了几步,靠近舞台边缘。这次我看清楚了几张脸。一个女孩捂着嘴,眼睛睁得很大。她旁边的男人放下手机,直起身子。
副歌来了。
我抬起右手,掌心向上,像是要接住什么。声音彻底放开,不再收着。最后一个高音持续了四秒,我没让它飘走,而是稳稳地落下来。
结束。
我站在原地,手还举着。台下先是静,接着有人站起来,拍手。不是零星的掌声,是一片一片的。很快,更多人跟着起身。
有人喊:“再来一首!”
我没动,只是低头,喘了口气。汗水从额角滑下来,滴在锁骨的位置。我伸手抹掉,然后抬起头。
这时我才看见,前排有个小男孩,大概十岁左右,穿着校服,手里紧紧抓着一张纸。他妈妈在旁边小声提醒他坐好,但他没听,一直盯着我看。
我冲他笑了笑。
他忽然举起那张纸,上面用彩色笔写了字:老师,我也想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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