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节后的次日,清晨。
“星辰之巅”的宿舍里弥漫着一种奇异的气氛。不是表演结束后的疲惫松懈,也不是往常行程间隙那种可以短暂喘息的轻松。而是一种更加凝滞的、仿佛有什么无形之物悬浮在空气里的沉静。
七个人很早就醒了,或者说,很多人根本没怎么睡着。各自待在房间里,没人去公共区域。直到经纪人金先生带着助理,提着公司“慰问”的营养品和香薰过来敲门。
东西被放在客厅的桌子上,包装精致。金先生脸上挂着公式化的笑容,说了些“昨天表现很好,粉丝反响热烈”、“公司很满意”、“注意休息,保持状态”之类的话,然后便匆匆离开,仿佛多待一秒都会被这房间里异常的气氛感染。
门关上后,客厅里只剩下那些包装华丽的盒子,散发着淡淡的、人工调和的植物香气。
主唱从房间里出来,看了一眼那些东西,没动,径直走向厨房倒水。队长坐在沙发上,盯着茶几上的一个果盘发呆。最年轻的Rapper俊辉,还在发烧,被勒令躺在床上休息,但门虚掩着,能听到他压抑的咳嗽声。
没有人去拆那些慰问品。
好像一旦碰了,就默许了什么,接受了一种定义——他们是需要被“安抚”和“奖赏”的,因为昨天的“良好表现”。
可昨天在舞台上,在聚光灯下,在万千呼喊声中经历的情绪风暴,那些失控的眼泪,粉丝毫无保留的守护,以及退场后通道里那死寂而灼热的沉默……都不是“表演”,也不是能被几盒营养品和香薰“慰问”的东西。
那感觉,比以往任何一次舞台都更真实,也更……沉重。像是有什么坚固但冰冷的外壳被强行敲开了一道裂缝,滚烫的、带着刺痛的真实涌了进来,也把他们一直试图压抑或忽略的某些东西,一起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
主唱端着水杯,靠在厨房的门框上,看着客厅里沉默的队友们。他的眼皮还有些肿,嗓子也因为昨天的情绪波动而有些干哑。
“我……”他开口,声音不高,打破了沉默,“我昨天……是不是搞砸了?”
客厅里的几个人动作顿了一下,看向他。
队长扯了扯嘴角,那不算是个笑:“搞砸?粉丝的尖差点掀翻屋顶,论坛和社交媒体的讨论全是正向的,公司那边也说反响超预期。从任何数据指标看,都是大成功。”
他说的是事实。但“大成功”三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讽刺味道。
“可是,我……”主唱低下头,盯着杯子里晃动的水面,“我没按准备好的说。我……我差点在台上哭出来。”
“不止你。”一直没说话的主舞,坐在沙发的另一头,低声说了一句。他昨天在台上也红了眼眶。
门面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随便调到一个音乐频道,让背景音充满房间,然后才说:“那些话,本来就是写给粉丝听的。他们听到了想听的,我们……也说出了部分想说的。双赢。”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握着遥控器的手指关节微微发白。
“双赢?”主唱抬起头,声音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尖锐,“我们赢了吗?赢回了什么?一份看起来更仁慈的卖身契?还是……被允许继续站在台上,当更合格的傀儡?”
话一出口,他自己都愣住了。客厅里的空气仿佛瞬间被抽空,连电视里的音乐声都显得刺耳起来。
傀儡。
这个词,像一把生锈的刀,割开了这层摇摇欲坠的平静表象。
队长猛地看向他,眼神复杂。主舞的身体僵了一下。门面按遥控器的手指停住了。
就在这时,忙内俊辉虚弱的、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哥……别说了……”
主唱像被泼了一盆冷水,瞬间清醒过来,同时也感到一阵剧烈的懊悔和疲惫。他为什么要说这些?说出来除了让大家更难受,有什么意义?
他放下水杯,转身想回自己房间。
“站住。”队长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带着一种罕见的、不容置疑的严厉。
主唱停住脚步,没有回头。
队长站起身,走到他面前,看着他,眼神里有疲惫,有挣扎,也有一种破罐子破摔般的决绝:“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在想这些吗?你以为我们昨天在台上,心里就好受吗?”
他的声音不高,但每一个字都砸在地上:“是,我们是傀儡。从签下那份70%合同的时候,不,从更早的时候……我们就已经是了。区别只在于,以前是光鲜亮丽的提线木偶,现在……”他顿了顿,声音更哑,“现在是跪过的,被‘赦免’的,需要感恩戴德的傀儡。”
他抬起手,指了指桌子上那些慰问品:“这些东西,你以为是什么?是安抚,是提醒,是栅栏上挂着的一点糖果。提醒我们,我们还在笼子里。提醒我们,昨天那点所谓的‘真实’和‘释放’,是被允许的,甚至是……被设计好的。”
“设计好的?”主唱猛地回头,难以置信地看着队长。
队长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你以为那个互动环节,是谁提议的?白栀。你以为那些被‘随机’抽上台的粉丝,真的完全随机?仔细想想吧。那个打断你的男孩,说的话,太‘及时’,也太‘精准’了。精准得像是……背好的台词。”
这个猜测,比刚才的“傀儡”更让人毛骨悚然。
主唱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想起那个男孩亮得惊人的眼睛,那番毫无犹豫的守护宣言。如果是被设计的……那昨天舞台上那一切,所有的眼泪,所有的感动,所有的温暖……难道都是虚假的?都是更高明操控的一部分?
“不……不可能……”主唱下意识地反驳,声音却发虚,“粉丝的反应……不像是假的……”
“粉丝的感情是真的。”一直沉默的Rapper成员忽然开口,他靠坐在单人沙发里,眼神没什么焦点,“但怎么呈现,被谁看到,被引向哪里……是可以被引导的。白栀最擅长的,不就是这个吗?放大矛盾,制造冲突,然后……引导情绪流向她想要的地方。”
他看向主唱,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怜悯的清醒:“昨天,她把我们最脆弱、最不堪的一面,用最戏剧化的方式(雨中下跪)暴露给粉丝看。然后,在我们最混乱、最自我怀疑的时候,又给了我们一个舞台,一个看似‘被允许’释放和获得救赎的机会。粉丝的守护,是真实的。但我们因此产生的愧疚、感激、以及……‘必须为了粉丝坚持下去’的使命感,是不是也被放大和固化了?”
客厅里一片死寂。
电视里还在播放着欢快的流行歌曲,格格不入。
主唱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从脊椎蔓延开来。如果连昨天那片刻的真实和温暖,都是被精心算计过的情感操控的一部分……那他们还有什么,是属于自己的?
队长看着他惨白的脸,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一些:“现在说这些,不是要打击谁。而是……我们要看清楚,我们面对的是什么。白栀要的,可能不止是我们的钱,我们的职业生涯,甚至可能不止是我们的……服从。”
他顿了顿,寻找着合适的词:“她要的,可能是某种更彻底的……东西。比如,我们全部的情绪,全部的反应,全部的人生起伏,都按照她设定的剧本走。喜怒哀乐,爱恨情仇,都成为她可以预测和掌控的数据。”
“那我们……”主唱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怎么办?”
“不知道。”队长回答得很干脆,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坦率,“反抗?怎么反抗?合同在她手里,舆论可以被她引导,粉丝……粉丝的爱是真的,但这份爱现在也可能成为束缚我们的另一道枷锁。逃跑?解约的后果,我们负担不起。而且……”他苦笑了一下,“就算跑了,又能跑到哪里去?这个圈子,她能影响的地方,太多了。”
“所以只能……认命?”主舞低声问,带着不甘。
“不是认命。”队长摇头,眼神里重新凝聚起一点微弱但坚定的光,“是……看清楚栅栏在哪里。然后,在栅栏里面,尽量……活得像个‘人’。”
他看向其他成员:“昨天的事情,至少让我们明白两件事。第一,我们不是孤立的。粉丝的守护,或许被利用了,但那份心意本身,是我们可以汲取的力量。第二,我们七个人……”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各自缩在自己的壳里了。痛苦是真的,屈辱是真的,迷茫也是真的。但至少,我们可以一起分担。”
“看清楚栅栏,然后在栅栏里……尽量活下去。”门面重复着这句话,眼神闪烁。
这不是什么振奋人心的宣言,没有反抗的号角,没有逃离的计划。只有一种认清现实后的、卑微而坚韧的生存策略。
但在这个令人窒息的清晨,在这个堆满了“慰问品”的客厅里,这句话,却像一颗小小的火种,落在了七颗几乎被冰封的心里。
或许无法带来温暖,但至少,带来了一丝微弱的光亮,让他们看清了彼此眼中相似的痛苦,也看清了那道无形却真实存在的、将他们围困其中的栅栏。
主唱慢慢走回客厅,没有回房间。他在沙发空着的一角坐下,拿起一瓶水,拧开,喝了一口。
水很凉,滑过喉咙。
没有人再说话。电视里的音乐换了一首,依然欢快。
但客厅里的气氛,却悄然发生了变化。不再是那种各自为政的凝滞死寂,而是一种……沉默的、疲惫的,却又隐约有某种东西在微弱流动的联结。
他们依旧坐在笼子里。
但或许,从这一刻起,他们开始学着,在笼子里,互相确认彼此的存在,并尝试辨认那笼子栅栏的每一根铁条。
这改变微不足道。
但有时候,看清楚栅栏,本身就是一种抵抗的开始。
而在他们感知不到的地方,那连接七人的淡金色锚点连线,在经历了昨晚的剧烈波动和此刻的沉重凝聚后,其内部的能量流,悄然发生了极其细微的结构性变化。从原本单向的、被动的“承受与束缚”,开始向一种更复杂、更内聚的“共享与承担”模式缓慢演化。
锚点,依旧牢固。
但锚点内部,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黑暗中,极其缓慢地,重新孕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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