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深沉，苏府书房内的灯火却燃至将尽。慕容文远、苏清婉与苏玲珑三人毫无倦意，眼中布满血丝，却燃烧着惊人的亮光。海盗活口与“赵府”腰牌的出现，如同最后一块拼图，与紫檀木匣中的旧证完美契合。
“时机已到。”苏清婉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压抑多年的恨意与即将释放的决绝，“文远，依计行事。玲珑，确保人证物证万无一失。”
天光微熹，明州城从沉睡中苏醒，而一场无声的风暴已然酝酿成熟。
辰时刚过，市舶司的刘副使果然带着一队兵丁，大摇大摆地来到了苏家库房所在。刘副使年约四旬，面白无须，眼神闪烁，带着几分官威与贪婪。他得了赵元丰的重金许诺，一心想着今日如何拿捏苏家，好好榨取一笔油水。
“苏大小姐，慕容姑爷，奉上命例行查验，还请行个方便。”刘副使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目光却已迫不及待地扫向那些贴着封条的货箱。
苏清婉今日一身素净，神色平静无波，微微颔首：“刘大人公务在身，苏家自当配合。请。”她侧身让开，态度不卑不亢。
慕容文远站在清婉身侧，一言不发，只是冷眼旁观。
兵丁们上前，作势要撕开封条。库房外围，早已聚集了不少闻讯赶来打探消息的各家管事和好事者，赵家安插的眼线也混迹其中，等着看苏家的笑话。
就在此时，文远却突然上前一步，挡在了货箱前。
刘副使脸色一沉：“慕容姑爷，这是何意？莫非想抗命不成？”
文远微微一笑，笑容却冰冷如刀：“刘大人误会了。非是抗命，而是有些东西，恐怕比查验这批货更重要，想请刘大人移步一观，以免……铸成大错。”
刘副使眉头一皱，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你此话何意？”
文远不再看他，而是目光扫向库房外围观的众人，朗声道：“诸位乡邻、同行都在此正好！今日便请大家做个见证！我苏家行商，向来奉公守法，但若有人勾结海盗，谋财害命，意图倾轧良善，我苏家也绝不任人宰割！”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勾结海盗？谋财害命？这指控太过骇人听闻！
刘副使脸色骤变，厉声喝道：“慕容文远！你休要胡言乱语，污蔑他人！来人，将他拿下！”
“谁敢！”苏清婉清冷的声音响起，虽不高，却自有一股威严。苏家护卫立刻上前，与市舶司兵丁形成对峙之势。
场面瞬间剑拔弩张！
文远不慌不忙，从袖中取出几封泛黄的信笺副本，高高举起：“此乃赵元丰勾结海盗‘海阎王’，策划劫掠我苏家船队、害死我先岳父苏公的密信副本！笔迹暗语，一验便知！”
他又拿出那本密码册的解读记录：“此乃赵元丰多年来向海盗及某些官员行贿分赃的记录！每一笔，都沾着血污！”
最后，他看向玲珑。玲珑会意，一挥手，两名护卫押着一个浑身发抖、面如死灰的海盗活口走上前来，另一人则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正是那块刻着“赵府”的腰牌和几件从沉船中打捞出的、带有赵家标记的器物！
“此乃日前在近海伏击我船队的海盗活口！此乃从其沉船中搜出的赵家信物！”文远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一个人耳边，“刘大人！你今日前来，究竟是奉公查验，还是受了某些人的指使，前来为虎作伥，掩盖罪行？！”
证据确凿，人证物证俱在！尤其是那海盗活口的出现和赵家腰牌，冲击力无比巨大！
围观人群彻底沸腾了，指责、惊呼、议论声如同海啸般涌起。赵家的眼线面如土色，仓皇欲逃，却被不知何时围上来的苏家伙计堵住了去路。
刘副使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冷汗浸透了官袍。他万万没想到，苏家竟然掌握了如此致命的证据！更可怕的是，那本密码册的解读记录里，似乎隐隐指向了他自己收受赵元丰贿赂的事情！若是深究下去，他头顶的乌纱帽乃至项上人头都难保！
“你……你……血口喷人！”刘副使色厉内荏地指着文远，手指都在颤抖，却再也说不出强硬的话来。
“是否血口喷人，自有公论！”文远步步紧逼，目光如炬，“我已将部分证据抄录，不日便将呈送知府衙门、转运使司，乃至朝廷监察御史！苏家蒙受的不白之冤，先岳父的血海深仇，必要讨还公道！”
他这话是说给刘副使听，更是说给所有在场的人听。他要将事情彻底闹大，大到赵元丰及其背后的势力再也无法遮掩！
刘副使彻底崩溃了。他知道，自己完了。若再不撇清关系，必然成为赵元丰的陪葬品。他噗通一声瘫软在地，再也顾不得颜面，哭嚎道：“不关我的事啊！都是赵元丰！是他逼我的！是他让我来找苏家麻烦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这一幕，更是坐实了赵元丰的罪行！
苏清婉冷冷地看着瘫倒在地的刘副使，如同看着一堆垃圾。她上前一步，对周围众人肃然道：“诸位都看到了，也听到了。我苏家与赵元丰之仇，不共戴天！今日之事，暂告段落。后续如何，苏家自会通过官府，讨个明白！”
她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一场原本针对苏家的核查，瞬间变成了对赵元丰的公开审判现场。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全城。赵元丰得知消息时，正在家中悠闲品茶，当场惊得茶杯坠地，面如死灰。他苦心经营的势力，在苏家这雷霆万钧的一击下，土崩瓦解。
明州商界的天，彻底变了。
而慕容文远的名字，也随着这一日的事件，真正响彻了明州城。无人再敢将他视为一个无足轻重的赘婿。
然而，文远心中清楚，扳倒赵元丰只是第一步。其背后的新党官员，以及海上丝路隐藏的更大秘密，才是真正的挑战。
（第九十六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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