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约定的地点,穗安带着铃音和石生,与早已等候在此的炎寂、炎绒顺利汇合。
炎寂与炎绒见到穗安如今成年女子的模样,俱是微微一愣,眼中闪过惊讶,但很快便收敛了情绪。
炎寂率先上前一步,禀报:“主君,百巧居发展顺利。
因所售皆为凡人实用之物,不起眼,如今铺面已依托各地城镇、驿站,遍布中原、皓翎乃至部分西炎边境区域,形成信息网络。
只是……”
他顿了顿,与身旁的炎绒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脸上都浮现出惭愧与凝重。
炎绒接口,声音带着不甘:“只是我们的商队,几乎处处受挫。若无涂山少主暗中照拂,允我们商队挂靠在他名下商行,借用部分渠道与旗号,恐怕损失更为惨重。属下等办事不力,请主君责罚!”
说罢,两人齐齐躬身请罪。
穗安静静听完,脸上并无怒色,反而上前扶了一下两人。“起来吧。何罪之有?”
她语气平和,带着理解,“我一走便是五年,将偌大一摊子事交给你们,能维持百巧居网络不散,信息渠道畅通,已属不易。
商队受挫,乃时势所迫,我们根基尚浅之故。你们能想到借助涂山少主之力保全大部分实力,已是应对得当。
辛苦你们了。”
她的话语让炎寂炎绒紧绷的心神稍松,但眼中的自责并未完全散去。
穗安转而问道:“我离开前,交代你们着重培养的那些修习练体术的孩子,如今怎么样了?可有人坚持下来?”
提到这个,炎绒眼中终于泛起一丝光亮,语气也轻快了些:“回主君,那些孩子都很好!
他们修炼勤勉,进步显着,虽年纪不大,但个个筋骨强健,远超同龄人,耳目聪明,耐力与机敏性尤佳。
最重要的是,他们忠诚可靠,对主君传授的理念领会最深。”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骄傲,“不瞒主君,百巧居能在短短几年内将网点铺得如此之广、这些孩子功不可没!
他们或扮作学徒、伙计隐匿于各处店铺,或作为可靠的脚夫、信使往来于网点之间。
正因有了这些‘自己人’作为骨干,百巧居才能像大树的根须一样,悄无声息地扎进各地市井之中,既能收集情报,也能在必要时互相支援、传递紧要物资。”
这个答案让穗安眼中露出真正的欣慰之色。
她最初的设想正在一步步实现:百巧居不仅是收集情报、改善民生的触角,更是培养和安置自己核心力量的摇篮。
穗安看着眼前已褪去大半稚气、眼神坚定的两名弟子,心中清楚,是时候了。
“铃音,石生。你们随我学习已有数载,基础已牢,心性初定。
接下来,该是你们独自去游历、去印证、去开辟自己道路的时候了。”
石生闻言,眼里带着跃跃欲试的光芒:“师尊,我明白!我会去人族各个部落。用我的眼睛看,用我的身体去试,去感受不同的生存方式,去切磋各异的武技体术。
我要将您传授的道理,与这世间万千人族的实际相结合,真正将功法融会贯通,淬炼出一条让人族筋骨自强、气血自旺的路来!”
而一旁的铃音,微微颔首:“弟子欲往各处秘境仙山、灵脉汇聚或奇异生灵聚居之地去。万物有灵,呼吸吐纳皆含韵律。
我想去听风过幽谷的叹息,观古木年轮的脉络,感地火奔流的炽烈,察深海暗流的静谧。
感知万物,方能理解灵气的本质,进而明晰,何种‘道’最适合滋养这天地间的众生,而不仅仅是模仿与借用。”
穗安看着气质迥异却同样目标明确的两个弟子,他们果然没有辜负她的期望,也没有被她的道路所束缚,各自找到了截然不同的方向。
她取出两枚早已准备好的玉佩,放入两人手中,郑重道:“此佩蕴含我一缕神念与空间之力,可助你们瞬间脱离绝境,但仅能使用三次。
非生死关头,勿要轻易动用。记住,活着,才有无限可能。
有事可以传信百巧居。”
石生则猛地攥紧了手中的玉佩,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他抬头看向穗安,眼眶微微发红,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我爹娘……当年就是死在妖兽蹄下,像野草一样被踩踏过去,连个全尸都没留下。
那时候我就知道,没有力量,人族就只能是蝼蚁!
师尊,您给了我方向,给了我希望。这条路,不论前面是刀山火海,还是万丈深渊,我石生一定会走下去。
跌倒了,爬过去!流干了血,用骨头撑着也要往前挪!
我不光要自己变强,我还要把我学到的东西,找到的方法,一星一点,都传出去。
传给那些像我爹娘一样,只想安安稳稳过日子,却连命都保不住的普通人。
人族……一定要强起来,再也不能那样了!”
他的话迸溅出悲愤与决绝的火星,沉重得让人心头发颤。
看着师尊眼中那抹难以完全掩饰的忧色,铃音抬起清冷的眸子:“师尊不必挂怀。聚散如云烟,皆是修行路上必经之景。
我等前行,便是承续您的道。若陨落,亦是道法自然,归于天地滋养后来者。”
穗安看着眼前这两名弟子,心中百感交集。
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石生紧绷的肩膀,又对铃音点了点头。
“去吧。记住你们今日所言。他日相逢,希望你们都已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答案。”
山风呼啸,卷起三人的衣袂发丝。
铃音与石生对着穗安,端端正正地行了三拜九叩的大礼,然后起身,一个朝着云雾缥缈的秘境方向,一个朝着炊烟升起的人族聚居地,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他们的背影,一个清冷孤绝似要融于天地,一个沉稳坚毅仿佛要踏平坎坷。
穗安独立崖边,许久未动,对石生她倒是不太担忧,无非是生死磨难,只要有一缕残魂都能被自己拉回来,她担心的是铃音。
看着她一步步长成如今这般心中唯有所求之道,纤尘不染,超然物外的模样,穗安心中蓦地涌起一股强烈的不舍与忧虑。
这般模样,固然纯粹剔透,近乎道韵天成,却也最是令人揪心。
未历世事磋磨,未品人间情味,这般冰雪似的道心,看似坚韧,实则脆如琉璃。
世间多的是披着温情外衣的陷阱,多的是以“道”为名的蛊惑。
她这般径直走去,岂非最容易被人欺、被人误、甚至被人以“成全大道”之名引入歧途?
一条清晰得近乎残酷的修行路径,已然在穗安眼前展开:忘情于外物,渐次懂得情之牵绊与桎梏,最终于万丈红尘中淬炼超脱,方有可能臻至太上忘情大成之境。
可这“懂情”一关,须得亲身去痛、去伤、去失落、去铭心刻骨,旁人半分替代不得。
穗安下意识地指尖微动,试图掐算天机,为这令人放不下心的弟子窥探一丝前路吉凶。
然而,神识所及,只觉天机晦涩难明,重重迷雾笼罩,关于铃音未来的轨迹更是混沌一片,难以捉摸。
她缓缓收手,唇边掠过一丝无奈。
是了,她终究并非此方世界孕育的生灵,纵有通天彻地之能,于这等关乎本土生灵“辟道”、“证道”的历程上,所能做的也极其有限。
天道昭昭,各有其轨。
她可以播撒种子,可以扶正幼苗,可以遮去一些过于酷烈的风雨,但那种子能否破土、幼苗如何舒展、最终长成何等姿态的参天大树,
这辟道之路,终究要他们自己去走,去闯,去受伤,然后自己站起来。
她能做的,只是引路,也只能是引路。
山风猎猎,吹散她心中最后一丝犹豫。忧虑依旧,但放手已成必然。
目光追随着那即将消失于云雾之间的身影,穗安低声自语,仿佛是说给远去的弟子,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去吧。你的道,在你脚下,亦在你即将经历的悲欢离合之中。为师……只能送你到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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