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斯湾的太阳炙烤着大地，空气因高温而微微扭曲。但在新命名的“启明-波斯湾一号”油井旁，气氛却比阳光更加热烈。
王卓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几乎成了连接两个时空的专职“物流总监”兼“现场协调员”。凭借信标定位，他频繁穿梭，将东大方面源源不断运来的专业设备、零配件、特种材料，乃至工程师们点名要的某些特殊工具和生活补给，精准地投送到这片新兴的工地。
在东大石油团队的高效作业和大明方面全力配合下，第一口勘探井的进度超乎预期。当钻头突破某一岩层，伴随着低沉的轰鸣和浓烈的、独特的烃类气味，乌黑发亮的原油在压力下喷涌而出，虽然很快被控制住转为有节律的自喷，但那喷涌的瞬间，依旧让在场的所有人——无论是见过世面的东大工程师，还是第一次目睹此景的大明将士工匠——都发出了震撼的欢呼。
“出油了！真的出油了！” 朱柏用力拍着身旁郑和的肩膀，激动之情溢于言表。郑和亦是满面红光，他虽不完全明了这黑色液体的全部价值，但深知这是朝廷万里远征的核心目标，如今达成，意义非凡。
王卓看着那汩汩流淌的原油被引入临时储罐，心中一块大石落地。有了这第一口井，后续的扩大勘探、建立稳定开采和初级炼化体系便有了坚实基础。他本打算多留几日，亲眼看着初步的油气分离和储运设施建立起来，以防出现什么预料之外的技术或安全难题。
然而，一份从应天府经由电报中转、措辞异常简短急迫的电文，打乱了他的计划。
电文发自太孙朱高炽，内容只有五个字：
“有大鱼，速归。”
王卓盯着这没头没脑的五个字，眉头拧成了疙瘩。大鱼？什么大鱼？朝中有变？还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矿藏？但无论如何，“速归”二字分量不轻。
他不敢怠慢，立刻着手安排。向东大团队和朱柏、郑和详细交代了后续工作计划、应急预案以及联系方式（定期电报沟通）。然后，他集中进行了一次大规模物资传送，将东大方面准备好的、足以支撑据点至少半年正常运转和石油初期开采的各类物资，从粮食药品到机械耗材，一次性储备到位。
做完这一切，王卓登上等候的运-20，在朱柏等人目送下冲天而起，向着东方归程疾驰。
飞机降落在金陵城外的专用场地时，已是深夜。王卓顾不上休息，径直入宫——东宫灯火通明，朱高炽显然在等他。
“我的太孙殿下，”王卓一进书房，也顾不上行礼，劈头就问，“你那电报什么意思？什么‘大鱼’？朝中出什么事了？还是又发现什么了不得的玩意儿了？”
朱高炽正坐在书案后，面前竟摆着几个精致的食盒，香气隐隐透出。他见到王卓，脸上露出一抹古怪的、混合着兴奋和一丝恶作剧的笑容，挥手示意内侍：“快，把给姑父准备的宵夜端上来。”
一名内侍小心翼翼地将一个硕大的青瓷盘端到王卓旁边的桌上，揭开保温的盖子。顿时，一股浓郁的、鲜香至极的热气扑鼻而来。只见盘中卧着一条体型硕大、造型完美的灌汤大黄鱼，鱼身金黄油亮，汤汁浓醇，配着几颗翠绿的菜心，令人食指大动。
王卓看着这条“大鱼”，又看看朱高炽脸上那掩饰不住的笑意，瞬间明白了。
“朱！高！炽！” 王卓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一股被戏弄的邪火直冲脑门，抬脚作势就要踹过去，“你个小胖子！万里迢急电把我从波斯湾喊回来，就为了请我吃条鱼？！我看你是皮痒了！”
朱高炽早有防备，动作异常灵活地从宽大的座椅上弹起来，敏捷地躲到书案另一侧，连连摆手，脸上却还带着笑：“姑父！姑父息怒！听我解释！你先别急，这鱼可不是一般的鱼，你听我细说！细说！”
王卓停下动作，喘了口气，指着那条鱼，又指了指朱高炽，没好气地说：“好，你说！今天你要不说清楚这条鱼怎么能比波斯湾的油田还‘大’，我非得让你知道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朱高炽见王卓暂时按捺住了火气，这才整理了一下衣袍，重新坐回座位，只是离书案边缘远了些。他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姑父莫恼，此鱼虽是一条鱼，但背后却是一条新的‘财路’，或者说，是之前我们议而未行的那件事，如今有了切实的眉目。”
他示意王卓也坐下，慢慢说道：“之前姑父不是提过，我们所在的这个时代，海洋物产丰饶，许多后世珍贵的鱼获，如今数量尚可，若能妥善捕捞、保鲜、运输，无论是供应大明上层，还是贩售至东大，都价值不菲吗？侄儿一直记在心里。”
“数月前，我便以‘丰富宫廷贡品、体察沿海民情’为名，秘密安排人手，在几处关键渔场——舟山千户所、雷州府（湛江）、威海卫——遴选可靠渔民，组建了几支特别的船队。同时，通过姑父的渠道，从东大购置了一批专用的活水舱运输箱、大型冷藏箱，并在这几处港口秘密安装了小型的柴油发电机组和制冷设备，建立了临时的活鱼暂养与初加工基地。”
朱高炽眼中闪烁着生意人般的光彩：“如今，终于传来好消息！这几处渔场果然名不虚传，不仅大黄鱼、小黄鱼等常见渔获量大质优，更捕捞到了一些后世堪称极品的名贵海产，如老鼠斑、青衣、苏眉，甚至还有几尾未成年的黄唇鱼！这些鱼，死了便不值钱了，必须尽快活体或急冻处理。舟山距离应天最近，快马加冰，首批试验性的渔获已经送到。这条灌汤黄鱼，便是用其中的一尾所做，先特意孝敬了皇爷爷，皇爷爷尝后龙颜大悦，连赞‘海味之鲜，竟至于斯’！我也给东大营地的诸位专家送去了不少，他们也都交口称赞，尤其是几位老教授，感慨如今在东大也难得吃到如此纯净丰腴的野生海味。”
他顿了顿，补充道：“另外，倭国那边的尚炳堂弟也来了消息，他们近期在北海道海域捕获了不少肥美的金枪鱼，正用冰鲜之法保存，准备送来。姑父，你看，这海味贸易，是不是一条‘大鱼’？后续的捕捞、保鲜、运输、销售，尤其是通往东大的渠道，可都得劳烦姑父您来掌总啊。”
王卓听完，满腔的火气渐渐消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哭笑不得的荒谬感和隐隐的兴奋。他揉了揉眉心，自嘲道：“合着我就是个劳碌命。刚弄完石油，又得来弄海鲜……不过，”他看了一眼那条色泽诱人的大黄鱼，“这主意确实不错。既能丰富物资，又能赚取利润，还能改善沿海渔民生活。这件事，值得做。”
话题似乎告一段落，但朱高炽却忽然压低了声音，神情变得认真起来：“姑父，此事也让我想到另一个迫在眉睫的问题。您看，如今我们的‘生意’越做越大，越做越远。波斯湾的石油、澳洲的矿石、倭国的金枪鱼、乃至未来更多的货物往来，光靠船运，耗时漫长，且有些新鲜物产根本等不起。单靠您一个人飞来飞去搬运，终非长久之计，也太过辛劳。”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王卓：“我们是不是……该着手，建设我们大明自己的空中力量了？不说什么争霸蓝天，至少，该有一个初步的、可靠的快速空运体系。哪怕是先从最简单的开始，比如，建立固定的空中走廊，用稍大些的飞行器，定期运送高价值、对时间敏感的货物和人员？这样，您也能从频繁的琐碎运输中解脱出来，专注于更紧要的事情。”
王卓闻言，沉默了片刻，随即缓缓点头，目光投向窗外深邃的夜空。
“是啊……是该把目光投向天空了。”帝国的羽翼，在悄然的谋划中，即将开始真正的萌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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