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后头三个月,张大力的日子像泡在蜜里。
王秀兰把五层小楼打理得井井有条。清晨五点起床,先给神龛上香,再熬一锅小米粥;白天洗衣、扫院、喂鸡;傍晚坐在杏树下缝补,针脚细密如她的心思。
三个儿子也渐渐有了笑脸——张三话虽少,但会默默把劈好的柴堆在厨房门口;张四酒喝得少了,偶尔还帮王秀兰搬水;张五最黏她,常坐在她脚边,听她讲《二十四孝》的故事,眼神亮得像星星。
村里人见了都叹:“老张家转运了!”
张大力更是信心爆棚。他不再去北京收废品,而是天天守着院子,看花开花落,看杏果初结。他觉得,只要守住这方“旺宅”,好日子会源源不断。
某日,他又刷到“玄门真传”的新视频。
画面之中,只见一名身着唐装的男子正站在一棵挂满红果的小树下边儿,
他手中还握着这株小树呢!
只听那名唐装男子用一种非常庄重且严肃地语气说道:“诸位请看啊,此乃柿子树也!其谐音便是‘事事’二字哦!若是将它种植在庭院当中,则可以寓意着诸事顺遂、万事如意以及财源滚滚来呀!
而且,特别适合栽种在东边儿、西边儿和北边儿这三个方向上,如此一来便可取得一个‘三阳开泰’这样美好的象征意义啦!至于南边嘛,最好还是留出一些空地比较好,可以引导阳气进入到住宅里面去,从而让整个家族都能够繁荣昌盛起来哟!”
看到此,张大力简直像是得到了什么稀世珍宝一样兴奋不已啊!
当天晚上他便立刻拜托别人帮忙,在陕西省那边寻找合适的苗圃,
并花费整整八百块钱,买下了三株已经生长了三年时间的柿子树苗回来。
而这些树苗可都是被称为“火晶柿”的品种哦!
它们所结出来的果实不仅个头较小但味道却十分甘甜可口,更重要的是颜色鲜艳得如同朱砂一般亮丽夺目呢!据说这种柿子对于风水学来说可是最为有利的一种树种啦!
树苗到货那天,他亲自挖坑。每个坑深三尺三寸,取“三三不尽”之意;坑底铺一层灶灰,说是“接地气”;再拌入香灰、米粒、铜钱,谓之“镇土安龙”。栽树时,他让王秀兰站在南面,自己面朝北斗,口中默念:“事事如意,家宅兴旺。”
王秀兰没反对,只是默默递水、扶苗。可当张大力要把一棵柿子树栽在杏树旁边时,她轻声说:“那杏树刚活,别挤着它。”
张大力摆手:“杏主姻缘,柿主财运,双吉并立,更好!”
于是,三棵柿子树分别立于院子东、西、北三侧,枝干挺拔,叶色浓绿。春天,杏花粉白,柿叶青翠,相映成趣;秋天,柿子挂果,橙红如灯,远远望去,像三团不灭的火焰。
张大力逢人就说:“风水改命!不信你看,我家现在有妻有果,下一步就是儿子娶媳!”
他开始托媒婆,放出话:“我家有五层楼,存款百万,只要姑娘肯来,彩礼随便开!”
可依然没人应。
有媒婆私下对他说:“老张啊,不是房子不高,是你家儿子……一个哑巴,一个酒鬼,一个痨病鬼,谁敢嫁?彩礼再高,也怕守寡啊!”
张大力不信。他觉得是风水还不够强。
他又在柿子树下摆了石磨——是从邻村废弃磨坊淘来的,说是“磨转财聚”;
在门口挂了铜铃——九个,取“九九归一”之数,说是“铃响驱邪,宅安人和”;
甚至把大门漆成朱红色——用的是庙里供过的朱砂漆,说是“朱门纳丁,香火不断”。
王秀兰看着这一切,欲言又止。某夜,她独自坐在杏树下,望着三棵柿子树投下的浓重阴影,轻声自语:“树再旺,也遮不住人心的荒。”
而命运,正在暗处冷笑。
夏末一场暴雨,雷声滚滚。张大力半夜惊醒,听见院子里“咔嚓”一声脆响。他披衣出门,发现东侧那棵柿子树被雷劈断半截,焦黑的断口冒着青烟。他慌忙烧香磕头,又请道士来看。
道士掐指一算,皱眉道:“此树栽得太急,根未稳,气未顺,反招天谴。建议移栽,或……砍了。”
张大力舍不得。他让人用铁丝捆住断枝,又浇了七天“符水”,硬是把树保住了。可自那以后,柿子结果越来越少,叶子也泛黄卷边。
王秀兰看在眼里,没说话。只是第二天,她悄悄在杏树下埋了一包盐——老家老人说,盐能镇邪,也能试心。
秋深,柿子红透。张大力摘了一篮,挨家送,说是“沾沾喜气”。可没人敢吃。有人背地里嘀咕:“那树被雷劈过,吃了怕遭殃。”
张大力浑然不觉。他站在院中,望着满树红果,笑容满面。
却不知,那红,不是喜,是血兆;
那光,不是旺,是回光。
一片柿叶飘落,盖在杏花残瓣上。
两股气,在泥土里悄然交缠——
一为执念,一为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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