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尔泰先入了宫，不紧不慢，向沙罗多汇报近来政务。未几，下人入报，说安呼硕求见。
不等沙罗多发话，厅外传来沉重步伐声，咚咚作响。旋即，安呼硕径自推门而入。
“安将军！”茶尔泰毕恭毕敬向安呼硕行礼。
安呼硕只瞟了茶尔泰一眼，并不搭理，直接走到沙罗多面前，微微鞠躬，朗声道：“禀汗王，佰长哈坎所领骁骑小队覆灭一事，末将已前往事发地查探完毕。”
说罢将现场情形一一道出。茶尔泰侧耳听罢，心中有数，暗自道：“还好，与柴将军所说几无出入。”
沙罗多并不在意死了多少血骑，直问安呼硕：“可有找到去年卓达比武大会亚军贺兰霜的尸身？”
“已仔仔细细搜寻，绝无踪影。”
“知道了，你下去吧。”沙罗多挥手道。安呼硕转身走了，茶尔泰看得出来，沙罗多正强忍怒火，心中也不免紧张。
阿柴在外，依照茶尔泰的吩咐躲在马车里，眼瞅着安呼硕出来，走远，又过了片刻，才跳下马车，也不管下人阻拦，直冲入庭中对着沙罗多跪下便拜，带着哭腔道：“师父……师父！徒儿向您请罪！”
沙罗多冷笑道：“来，说说，你何罪之有？”
“师父给徒儿机会，令徒儿处理贺兰霜，徒儿……徒儿失手，贺兰霜遁逃。徒儿不能给师父分忧，反添新乱，罪该万死！”
“万死？哼，你以为你能死几回？我怎就教出你这样的废物？！”沙罗多忽地站起，指着阿柴鼻子吼道：“现当如何，你自己说！”
“师父，请再给徒儿一次机会，若再杀她不得，徒儿自缚来见，任凭师父处罚！”阿柴磕头求道。
“自缚来见？你还好意思来见我？若再逃了贺兰霜，你自去安将军府上自裁，本汗叫安将军提你头来便可。”
“谢谢师父！”阿柴拜谢。
“记住，我只允你三日！”沙罗多伸出三指。
“这……师父，贺兰霜神出鬼没，只三日怕是不够。徒儿斗胆请求多些时日！”
沙罗多闻言，正要发作，茶尔泰突然站出来，小心翼翼地问道：“汗王，您所说的贺兰霜，可是传说中那个什么，什么暗卫营出身的女子？”
“就是她！”沙罗多恶狠狠道：“牙尖嘴利，翻墙扒瓦，属实讨厌！”
茶尔泰跪下道：“汗王，卑职斗胆一言，求汗王听之！”
“说！”
“既是暗卫营的人，贺兰霜杀不得！”
“杀不得？找死！茶尔泰，且留你一条性命，待本汗将这个车合烈拉扯起来的下贱组织消灭干净，再取你脑袋不迟！”沙罗多大怒，手起“杯”落，“啪”一声脆响，又一茶盏命丧沙罗多之手。
茶尔泰压着恐惧，强作镇定道：“汗王，暗卫营由车掌军……车合烈一手打造不假，但数年前早已解散，与车合烈再无关系！况且车合烈已死，瞒天营不是汗王的敌人，汗王没必要跟瞒天营置气……”
沙罗多来回踱了几步，对茶尔泰道：“茶侍郎，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但你可知贺兰霜闯了多大祸？”
“回汗王，卑职如今帮助乞掌政处理政务，咱们与于阗、大汉之间的外交利害，自然清楚。不过事已至此，杀掉贺兰霜，弊大于利！”
“弊大于利？此话怎讲？”
“汗王，只要一口咬定使团一案非皇家所为，于阗不忿又能如何？此案乃是匈奴授意为之，若于阗发难，身为车师宗主，它不偏帮我们，宗主之颜面何存？况且您贵为右贤王义子，何惧于阗？”
茶尔泰继续道：“至于贺兰霜，若杀了她，必结仇于瞒天营，招来后患！”
“哈哈哈！后患？”沙罗多放声大笑：“区区一个破落组织，你跟我说后患？何患之有？”
茶尔泰进前道：“汗王武功高绝，又有血卫轮护，瞒天营自然是伤不到您半根毫毛。卑职所谓后患，指的是他们今后专门和车师、和汗王您对着干！”
“如何对着干？”
“比如在宫中渗透埋针，搜侦情报为敌国所用；比如暗杀我朝重臣，毕竟百密终有一疏；再比如，故伎重演，劫杀我车师使团等等……总之，他们有的是恶心人的手段！”
沙罗多勃然大怒：“就他们？蚊蝇蝼蚁尔！本汗迟早扫灭他们！”
“汗王说得对，汗王乃巨锤利刃在明，他们是蚊蝇蝼蚁在暗。怕只怕挥刃斩蚊蝇，有劲使不出啊！”茶尔泰道：“不如为我所用，反正，汗王总也需要人手，干一些见不得人的活儿……”
“那本汗自己组建一支暗卫军就是，为何要用车合烈那群废物？动辄要价百两银，那都是车师百姓的血汗钱啊！”
听沙罗多说“百姓的血汗钱”，茶尔泰胸口一闷，几乎喷咳出来。
咽口唾沫压住胸中愤懑，茶尔泰继续劝道：“汗王，账不能这么算。组建一支暗卫部队，要成气候，至少五六十人！常年粮饷要算，置办装具要算，任务旅费要算……杂七杂八算来，跟花在暗卫营身上的银子相比，只多不少。”
沙罗多怔住，毕竟没人跟钱有仇。但是想了又想，心中还是不快，便叫道：“那能一样？本汗自建的部队，须得忠心耿耿。你看看本汗的焱狼骁骑，车合烈留下的那群只认钱的玩意儿能比吗？”
“汗王，暗卫部队有所不同。焱狼骁骑从军中精选组建，‘忠诚’于焱狼血骑而言，乃是无上荣誉；暗卫部队需从三教九流、奇人异士中挑选，非如此不能成事。这样的人，忠诚二字，可遇不可求。”
茶尔泰骤然压低声音道：“卑职刚刚听安将军言，十几匹军马冰雕般立于交河中，岸上倒毙的血骑面目全非。卑职猜测，便是追杀贺兰霜时，有暗卫营的奇人相救，施展控兽之法，催虎驱狼所致！军马因此宁可入河不敢上岸，岸上血骑惨遭虎狼扑咬而死……”
茶尔泰见汗王色变，胆子更大了几分，又上前一步，对沙罗多耳语道：“或许，暗卫营多的是这种身怀异能的人。汗王与其跟他们为敌，不如放过贺兰霜，施恩于彼，转为己用！”
沙罗多气短了几分，面露难色道：“区区一个贺兰霜，放便放了；可是那群蝼蚁，认钱不认人，不忠不义，如何肯为我所用？”
茶尔泰微微一笑：“汗王勿虑，他们其实对汗王您很忠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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