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军并未撤退，井然有序，枪矛并举，守护着身后的熊熊烈焰。
果不其然，匈奴人先坐不住了。
库巴提垂死之中惊坐而起，伸手呼道：“火，火……萨哈将军，火……”
萨哈原本只等汉军拆完撤走，完全没想到会下手如此之狠，竟至焚烧，只得无奈高呼：“弟兄们，跟我冲，杀退汉人，灭火救车！”
霎时，包围汉军的匈奴人从四面八方冲锋而至。
“他们果然是冲着我的车子来的！”张太白愤愤然。
“是的。”东方月心中难过，轻声应着。
“太白兄，就借你的车子叫将士们发泄一下这两日的憋屈吧！”阿墨与沈星对视一眼，跑到各自部曲前头，高声下令：“将士们，准备迎敌，按计划行事！”
目测匈奴人冲至不到两百步之遥，阿墨一声高呼，率先领兵冲了出去，沈星随之带兵冲锋。
两军接战！
匈奴人急着救火，汉军则憋了一肚子气正待发泄，双方都是拼劲全力，瞬时间这片丹雅丘陵沙地烟尘滚滚，暗无天日，人仰马翻。
东方月压着后军，眼看所有木料已经开始燃烧，火势将到最旺的时候，挥动令旗喊道：“汉家将士，我们破关无望，莫要恋战，先回敦煌，再做打算！撤！”
嗓音清亮，却力穿山河，汉军将士听见，撇下匈奴军，借着漫天烟尘黄沙，四散而逃，消失在一座座丹雅丘陵之后。
“哼！丧家之犬，溃不成军！”萨哈一脸鄙夷，随即下令：“不要追了，灭火要紧！”
一众匈奴人呼啦啦将那一堆七零八落、熊熊燃烧的投石车围了起来。
“灭火，快，快！”萨哈在马上急催。
然而火势正盛，焮天铄地，现场既无浇火的水源，又无扑火的工具，如何灭得？
“都特么给我灭火！愣着干什么！”萨哈也没什么办法，气急败坏。匈奴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任凭萨哈叫骂，一个个杵在原地，无计可施。
“沙子，用沙子！”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
“对，全都给我下马！就地取沙灭火！”萨哈大喜，赶紧下令，如醍醐灌顶般。
官道上铺的都是碎石，但大道两旁确实都是砂砾，虽然比沙漠地貌的沙子粗上不少，但总比没有的强。
匈奴军纷纷下马，收起兵刃，奔到大道两旁，连挖带刨，刮取砂砾。初时大部分人解下盾牌装砂，但匈奴骑兵大多配置的是圆形轻盾，装不下许多。渐渐有匈奴兵扔掉小盾，脱下皮甲，将衣服扎成简易的布袋装砂。
一时间匈奴人赤膊上阵，热火朝天，有不少人甚至觉得路上的军马碍事，将马打走。如此往复奔走多回，火势还真被控制住了。
萨哈心下稍安，给众人打气道：
“弟兄们，加把劲！就算是木炭，咱也得拉一套回去！等柴将军研究透了，咱造自己的战场，打敦煌去！”
“好！”“好！”匈奴人呼喝回应着。
谁知话音刚落，“嘭嘭”两声，东西两边各起一声炮响！匈奴人惊惶望去，只见西边沈星、左边阿墨，不知何时已经重新集结本部军马，从丘陵后闪出，突杀过来！
“皮甲！上马！”萨哈举刀大喊。
可是来不及了，为了不阻碍灭火，匈奴人将许多军马打走，四散在路边溜达；为了多装砂砾，匈奴人大都弃了盾，解了甲，哪能在这电光火石之间穿戴齐整？
汉军冲到眼前时，大多数匈奴人还在慌乱抢夺散乱在地的圆形小盾，极少数人上了马，却也身无片甲。阿墨、沈星一个自东向西，一个自西向东，只通场冲杀一遍，就已经尸横遍野。
阿墨、沈星调转马头，眼瞅着官道上剩下的匈奴丢盔弃甲，胡乱骑上马匹逃窜，萨哈早不知所踪。
两人没有追赶，而是返回燃烧中的投石车旁，阿墨在外围警戒，沈星则领军用长柄武器将木料从砂砾中扒拉出来，让其继续燃烧。
就这么一个多时辰，汉军守着熊熊烈火，直至所有投石车燃烧殆尽。小的部件尽作灰烬，大的木料已成焦炭。张太白领着武备营将这些焦黑的木料砸断砸碎。早上威风凛凛地投石车，如今只剩几缕青烟。
汉军这才有序撤回。
敦煌，不知何处得来的消息，老少百姓箪食壶浆，在城门两旁列队，将汉军迎入。将士们落寞的眼神讲述了一切，没有欢呼，没有掌声，但百姓献上的酒水吃食却丝毫不减凯旋之时。
东方月两眼一涩，掉下泪来。
“两位将军，让士卒们吃饭、休息。你俩带着各部校尉清点战损，到我营房集议。”东方月道：“把张先生也叫上。”
很快，一干人等齐集军事营房。一经盘询，此番出征，两军各有死伤。匈奴伤亡或许更大，但汉军也折损了一些兵士。
“二征玉门关，半途而废，又折损了不少将士，全赖诸位英勇，我们才得以顺利撤回，未至大溃。”东方月深深鞠躬，哽咽道：“身为军师，料事不足，乃遭此败，是我之过！”
“胜败乃兵家常事！”
“军师无过！”
……
军官们劝慰道。
东方月摆摆手，说：“我已禀过郑司马，表请皇上降罪。但玉门关总要收复，皇上降罪之前，我也须为后来者留下些什么，未来再战的建议，亦或此战失利的总结均可，咱们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就输了！”
说完，东方月扫视诸将，恳切道：“关于此战，诸位有什么想说的，请畅所欲言。”
众人窃窃私语，却无人大声回答。
沈星见状，朗声道：“军师足智多谋，就如此番出征，面临不利，也能临阵出奇招，匈奴军力死伤远多于咱们。军师莫急，且慢慢谋划，何愁玉门关拿不下？时间问题而已！”
“沈将军不必说这些好听话安慰。”东方月苦笑，“一征玉门，就已知道他们守将柴里木老练沉稳，油盐不进，坚守不出，非计谋可诱之人。说实话，我也不知如何是好。”
“那便强攻！我们没有怕死的！”不知谁喊道。
“玉门关本就墙深壁厚，如今更被匈奴人改造得坚如磐石，密不透风，若靠强攻破关，需多少将士性命去填？此计绝不可取！除非皇上严令，否则强攻之事，无需再议。”东方月一口否决。
众人也没有其它办法，无人再言语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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