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初病毒……终极生命体……净化协议……”
冰冷的电子音仿佛还在空旷的大厅中回荡，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林默的心脏。他站在原地，身体僵硬，血液似乎都在瞬间冻结。
原来……他不仅仅是实验品，不仅仅是武器胚子。他是“源初病毒”的完美载体，是实验室倾尽心血打造的“终极生命体”，但同时，也是一个需要被“监管”，甚至随时可能被“净化”的……风险。
“脱离控制风险”……“必要时启动净化协议”……
原来，从他“成功”诞生的那一刻起，毁灭的倒计时就已经悬在了头顶。所谓的“完美造物”，在创造者眼中，也不过是一件需要严加看管、随时准备销毁的危险工具。
一股混杂着被欺骗、被利用、被否定的巨大愤怒，如同岩浆般在他胸腔内翻涌、灼烧。随之而来的，是更深沉的、几乎要将人溺毙的冰冷和绝望。他过去所有的挣扎、苏冉所有的努力，在实验室这冷酷的评判面前，显得如此可笑。
“小默……”
苏冉担忧的声音将他从那股毁灭性的情绪漩涡中猛地拉了出来。他感觉到一只温暖的手紧紧握住了他冰凉僵硬的手。
他转过头，对上苏冉那双盛满了心疼、愤怒和无比坚定的眼眸。那眼神仿佛在说：无论你是什么，无论他们怎么说，你都是我养大的孩子，是我要守护的人。
一股微弱却坚韧的暖流，顺着交握的手掌，缓缓注入他几乎被冻僵的心脏，暂时压下了那滔天的负面情绪。
他深吸了一口带着陈腐和血腥味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愤怒解决不了问题，他需要知道更多。
“李玥，”他的声音因为压抑情绪而显得有些沙哑，“能找到更多吗？关于‘源初病毒’，关于……净化协议的具体内容。”
李玥的脸色也十分凝重，她飞快地操作着设备：“主控系统的数据损坏严重，很多关键文件都被加密或物理隔离了。我正在尝试访问更深层的日志和备份，但这需要时间，而且可能触发未知的防御机制。”
她指了指大厅侧后方一条幽深的通道：“根据建筑结构扫描，那边似乎是通往主要实验区和……培养区的方向。原始数据存储设备可能在那里。”
培养区……
听到这三个字，林默的身体几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那些被他刻意遗忘、封存在记忆最深处的画面，再次不受控制地浮现——冰冷的营养液，模糊的玻璃外晃动的人影，各种仪器连接在身体上的异物感，还有……无边无际的孤独和恐惧。
苏冉立刻察觉到了他的异样，握紧了他的手：“我们一起去。”
林默沉默地点了点头。有些东西，他必须去面对。
留下张海和孙倩在大厅警戒并协助李玥尝试数据恢复，苏冉和林默朝着那条通往培养区的通道走去。
通道比主厅更加昏暗，只有几盏应急灯提供着微弱的光源。两旁的墙壁上偶尔能看到干涸的、喷射状的黑褐色污渍，以及一些激烈的弹孔和能量武器灼烧的痕迹。这里显然发生过激烈的战斗或者……清理。
越往里走，空气中的消毒水味道越浓，但依旧掩盖不住那股若有若无的、属于腐败有机物的甜腻气息。
通道的尽头，是一扇被暴力破坏、扭曲变形的合金大门。透过门洞，可以看到里面是一个更加广阔的空间。
当两人踏入这个空间的瞬间，林默的脚步猛地顿住了，呼吸骤然急促起来。
眼前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厅堂，穹顶很高。而最触目惊心的，是环绕着墙壁摆放的、密密麻麻的、至少上百个圆柱形的透明培养槽！
大多数培养槽已经空了，或者里面漂浮着一些无法辨认的、扭曲的、甚至呈现融解状态的残骸。营养液浑浊不堪，泛着诡异的颜色。只有少数几个培养槽还保持着相对完整，但里面的“东西”也早已失去了生命迹象，如同被凝固在琥珀中的畸形标本。
这些，显然都是“Ω计划”的失败品。那初始的732个实验体中的绝大多数，最终都变成了这般模样。
林默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位于大厅最中央、那个明显比其他培养槽更大、连接着更多复杂管线的培养槽。那个槽体也已经空了，但槽壁内侧，依稀还能看到一些细微的、仿佛被指甲反复刮擦留下的痕迹。
那里……就是他曾经待过的地方。
无数被尘封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地涌入他的脑海！
冰冷的液体包裹着全身，每一次呼吸都通过插管进行。
模糊的白色人影在槽外晃动，记录着数据，眼神冷漠如同观察蝼蚁。
耳边是仪器单调的滴滴声，还有偶尔响起的、其他培养槽内实验体绝望的嘶鸣和拍打槽壁的声音。
注射各种试剂带来的撕裂般的痛苦，以及力量不受控制暴走时的狂暴与混乱。
还有……那双偶尔会出现在槽外，带着一丝复杂研究兴趣，却又无比冰冷的眼睛……是了，那是项目首席，被他潜意识称为“父亲”的人……
“啊——！”
剧烈的头痛如同钢针钻凿，林默猛地抱住了头，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低吼，身体不受控制地蜷缩下去，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那些记忆带来的不仅仅是精神上的冲击，更有身体仿佛再次亲历其境的痛苦。
“小默！”苏冉惊呼一声，立刻上前紧紧抱住他，感觉到他身体在剧烈地颤抖。她能做的，只有用力地回抱他，将自己的温暖和存在感传递过去，同时调动起那微弱的净化之力，试图抚平他精神上的剧烈波动。
“都过去了……都过去了……”她一遍遍地在他耳边重复，声音带着哽咽，“看着我，林默！看着我！你现在安全了，你在我身边！”
在她一声声的呼唤和温暖的怀抱中，林默剧烈的颤抖渐渐平复了一些。他抬起头，脸色苍白如纸，眼神因为痛苦和记忆的冲击而显得有些涣散，但当他聚焦到苏冉写满担忧和心疼的脸上时，那涣散的光芒开始一点点凝聚。
他紧紧抓住苏冉的胳膊，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但他自己毫无所觉。他像是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浮木，将脸埋在她的肩头，声音嘶哑而破碎：
“那里……好冷……好黑……只有我一个人……他们……看着我……像看怪物……”
苏冉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无法呼吸。她无法想象，一个孩子，在那样冰冷绝望的环境里，是如何度过那些岁月的。她只能更紧地抱住他，用行动告诉他，他现在不再是一个人了。
过了许久，林默的呼吸才逐渐平稳下来。他缓缓直起身，虽然脸色依旧不好看，但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只是那清明之中，多了一层历经痛苦洗礼后的冰冷和坚硬。
他再次看向那个中央的培养槽，目光不再闪躲，而是带着一种深刻的仇恨和……释然。
他知道了自己从何而来，知道了那痛苦的根源。这并没有让他崩溃，反而像是一把钥匙，解开了一直束缚着他的一部分枷锁。
他转向苏冉，声音低沉却坚定：“我没事了，苏姐姐。”
他知道了自己是什么，但这并不能定义他将来会成为什么。实验室给予他的只有痛苦和冰冷的评判，而苏冉给予他的，是温暖、是教导、是“家”的定义。
就在这时，李玥急促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苏冉姐，林默！我们这边有重大发现！在主控数据库的深层日志里，找到了关于‘源初病毒’泄露事件的记录，还有……‘净化协议’的执行指令残留！另外，似乎有外部信号正在尝试接入实验室网络，身份不明！”
新的发现和潜在的威胁接踵而至。
林默和苏冉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真相，似乎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复杂和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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