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离去的方向，能量肆虐的轰鸣声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更加诡异的寂静。西侧城墙外的“真空地带”暂时没有新的尸潮涌入，只有堆积如山的残骸和空气中尚未散尽的冰冷黑暗气息，无声地诉说着刚才那短暂而恐怖的交锋。
希望堡内部的混乱和压力并未因此减轻。东墙方向的爆炸声和喊杀声更加激烈，显然秦风调集的预备队已经投入了战斗，但战况依旧胶着而惨烈。西侧防线的守军在接到秦风的命令后，虽然对那个“黑影”的离去感到不安，却也获得了宝贵的喘息时间，抓紧修复破损工事，重新分配所剩无几的弹药。
苏冉小队利用这个间隙，在西侧防御区内部快速行动起来。他们仔细研究地图，勘察了几个关键的地下通道入口和相对坚固的建筑结构点，标记出可能的紧急集合点和突围路径。阿草利用他的土系异能，在不影响主体结构的情况下，悄悄加固了几处承重墙和通道支撑点。
李玥改装的小型探测仪，除了对黑暗能量敏感，也对大规模生命聚集和异常能量源有一定的探测能力。苏冉让阿草和老猫带着探测仪，在相对安全的范围内，尝试探测西侧外围以及更远方向的能量波动和尸潮动向。
几个小时后，阿草和老猫带回了一个令人不安的发现。
“苏小姐，西偏北方向，大约三公里外，有一个非常强大的、混乱的生命能量信号源，规模……大得惊人，而且还在不断移动、扩散。”阿草汇报时，脸色发白，“探测仪显示，那里似乎也是之前……林默最后爆发出最强能量反应的方向。”
老猫补充道：“我们还监听到一些极其微弱的、断断续续的无线电杂音，似乎是从那个方向传来的，但不是人类的通讯频率，更像是……某种生物电信号或者扭曲的电磁脉冲。”
苏冉和围拢过来的张大哥、铁砧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那很可能就是这场尸潮的一个主要“节点”，或者驱动源头。林默的离开，是去主动攻击那个源头？
“需要向秦指挥官汇报吗？”张大哥问。
苏冉沉吟片刻，摇了摇头：“东墙的压力已经让他焦头烂额，这个消息只会增加他的负担，而且我们无法确定源头到底是什么。先继续我们的准备，同时……我想亲自去那个方向的边缘地带探查一下。”
“太危险了！”铁砧立刻反对，“苏小姐，林默那种级别的存在都在那边动手，我们靠近就是送死！”
“我不会靠得太近。”苏冉安抚道，“只是需要确认一些事情。而且……探测仪可能捕捉到了一些关于林默能量状态的残留数据，我需要分析一下。”
她的理由半真半假。探查源头固然重要，但她内心深处，更想弄明白林默此刻的状况和意图。他主动攻击那个源头，是为了削弱尸潮保护希望堡（间接保护她？），还是出于其他目的？他的力量消耗如何？黑暗面是否更加失控？
最终，在她的坚持下，由老猫和张大哥陪同，三人组成一个更小的侦察小组，携带探测仪和必要的隐蔽装备，再次从那条裂缝悄然潜出希望堡，向着西北方向那个危险信号源的外围摸去。
穿过林默之前清理出的“真空地带”和那片工业区废墟，空气中的压抑感和残留的黑暗能量气息愈发浓烈。变异体的残骸也更多，死状更加惨烈，很多甚至像是被从内部“引爆”或“蒸发”掉的。
突然，走在前方的老猫猛地停下脚步，打了个隐蔽的手势。
苏冉和张大哥立刻伏低身体，只见前方一处相对完好的冷却塔阴影下，蜷缩着一个身影。
不是林默。
而是一个穿着破烂希望堡军服、浑身布满可怖烧伤和腐蚀痕迹、已经奄奄一息的士兵。他的意识似乎有些模糊，嘴里无意识地呢喃着什么。
苏冉示意老猫警戒，自己小心地靠了过去。张大哥持枪掩护。
“……怪物……黑色的……君王……”士兵断断续续地呻吟着，眼神涣散，“他……杀光了……那些虫子……救了我们小队……但是……”
苏冉心中一动，轻声问道：“你们小队？发生了什么？那个‘黑色的’……他对你们做了什么？”
士兵似乎恢复了一丝神智，涣散的目光艰难地聚焦在苏冉脸上，看到她身上的装束并非希望堡制式，微微愣了一下，但似乎已经没有力气去警惕。
“我们……奉命……侦察西北方向的异常信号……”士兵喘息着，每说一个字都仿佛用尽全力，“遭遇了……新型变异体集群……像巨大的……会发射能量光束的甲虫……挡不住了……快要全灭的时候……他……出现了……”
“他杀光了那些甲虫……轻而易举……”士兵的眼中浮现出极致的恐惧和一丝茫然，“然后……他看了我们一眼……什么都没说……只是……挥了挥手……”
“我们……就飞了出去……像被狂风卷起的树叶……摔在了这里……除了我……其他人……都……”士兵的声音越来越低，最终彻底沉寂，瞳孔失去了最后的光彩。
他死了。
苏冉蹲在原地，一动不动。士兵最后的话，像冰锥一样刺穿了她的心。
林默救了他们，但又随手“处理”了他们。不是因为敌意，更像是……一种漠然的“清理”，如同拂去灰尘。在他眼中，这些普通的人类士兵，或许和那些变异体甲虫并没有本质区别，都是“障碍”或“无关紧要的存在”。
张大哥走过来，面色沉重：“看来李玥之前的分析没错。他潜意识里，可能将所有靠近你，或者可能对‘锚点’构成潜在‘干扰’或‘威胁’的存在，都视为需要清除的对象。保护与毁灭，在他被黑暗侵蚀的逻辑里，可能已经模糊了界限。”
苏冉缓缓站起身，望向西北方向那能量信号源所在的、被昏暗天光和不祥阴云笼罩的区域。
他去了那里。
是去毁灭那个可能威胁到希望堡（进而可能威胁到她？）的源头。
他留下的痕迹，他“救”人又“杀”人的行为，似乎都在指向一个扭曲而残酷的事实：
即使在这种状态下，即使被黑暗侵蚀了绝大部分理智和情感……
他依然在用他自己的方式，保护她。
只是这种方式，冰冷，暴戾，且充满了不可控的毁灭性。
苏冉闭上了眼睛，将翻涌的酸涩和刺痛死死压在心底。
“我们回去。”她再睁开眼时，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情报足够了。那个源头，不是我们现在能处理的。交给……他吧。”
现在，她只能相信，那个在黑暗中独自前行的少年，还能守住最后的一线清明。
并且，希望他不会在那条路上，迷失得太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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