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策军主营的梆子敲过三更，夜色浓得像化不开的墨，只有营地边缘的篝火在寒风中摇曳，将士兵们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天宇站在了望塔上，披着厚厚的狐裘披风，目光扫过连绵的营帐与漆黑的旷野，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那是出征前母亲亲手系上的，此刻触手微凉。
“主上，西侧山道的暗哨已增设到十二处，每处都配了双岗，篝火堆也按您的吩咐加密了，每隔十步一堆，一旦有动静，点燃后能照得跟白昼似的。”秦风踩着木梯爬上了望塔，甲胄上沾着的雪沫子在火光下闪着亮，“连弩营的弟兄们都憋着劲呢，说等楚军来，定让他们尝尝穿糖葫芦的滋味。”
天宇微微点头，望向楚军营地的方向。那里的灯火比往日密集了数倍，隐约能看到移动的火把，像一群蛰伏的萤火虫，在黑暗中透着不安的躁动。“让箭塔上的弟兄盯紧那些火把的动向，若有大规模集结，立刻敲锣。”他顿了顿，补充道，“再去通知炊事营，给各岗哨送些热汤，夜里冷，别让弟兄们冻僵了手。”
秦风刚要转身，忽然指着远处低呼：“主上您看！楚军营地那边好像在移东西，黑乎乎的一大片，看着像……像重甲！”
天宇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见楚军主营前的空场上，有许多披着黑布的庞然大物在移动，沉重的脚步声隔着数里地都能隐约听到，地面仿佛都在跟着微微震颤。“是重甲步兵。”他沉声道，“项羽这是想玩真的了，重甲在前当肉盾，后面跟着弓弩手，这是要强行破防的架势。”
“那咱们要不要再加派些人手守西侧？”秦风有些紧张，握紧了腰间的刀。
“不用。”天宇摇摇头，眼神沉静，“西侧的壕沟和尖刺已经布置妥当，火墙的柴草也备足了。你去传令，让投石营把‘震天雷’搬到前沿，楚军重甲再硬，也经不住这东西炸。”他顿了顿，看着下方穿梭的士兵，“另外，让各营清点一遍箭矢和火药，别等开打了才发现家伙什不够用。”
了望塔下，士兵们正扛着粗壮的原木加固栅栏，锤子敲击木楔的声音此起彼伏，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几名弓箭手蜷缩在箭塔角落，捧着陶碗喝着热汤，呵出的白气与篝火的烟混在一起，缓缓飘向夜空。一名年轻士兵搓着冻得发红的手，对身边的老兵笑道：“叔，您说楚军今夜会不会来？我这弓都快攥出汗了。”
老兵拍了拍他的肩，指节因常年拉弓而布满厚茧：“来不来都一样，咱们把该做的做好，管他来多少，照单全收。想当年在雁门关，比这凶险十倍的场面咱都见过。”话虽如此，他望向楚军营地的目光却带着一丝凝重。
楚军营地的暗动
楚军主营内，项羽正站在重甲步兵的队列前，手里把玩着一枚青铜令牌。这些重甲步兵个个身披双层铁甲，头盔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双透着狠劲的眼睛，手里的长戟在火把下闪着寒光，每走一步，铁甲碰撞都发出沉闷的“哐当”声。
“都给我听好了。”项羽的声音如同惊雷，在队列中炸开，“明日卯时，你们做先锋，给我往天策军西侧防线撞！别管什么壕沟陷阱，用你们的甲胄硬生生趟出一条路来！”
队列里响起整齐的回应：“诺！”声浪震得帐顶的积雪簌簌往下掉。
英布从后面快步走来，手里拿着一卷布防图：“项王，佯攻的队伍已经备好，就等明日清晨举火为号，先去东侧据点晃一圈，引天策军分兵。”他指着图上的标记，“重甲营从西侧突破后，弓弩营立刻跟上，压制他们的箭塔，骑兵营绕到北侧，断他们的后路，三面夹击，定能一举拿下。”
项羽接过布防图，指尖在西侧的位置重重一点：“天宇那小子精得像狐狸，佯攻要做得真些，让他以为咱们主攻东侧。”他忽然提高声音，对重甲步兵喝道，“今夜都给我养精蓄锐，明日谁第一个登上天策军的栅栏，赏黄金十两，升百夫长！”
“吼！”士兵们的吼声冲破夜空，连远处的天策军营地都能隐约听到。
营地角落，几名工匠正跪在地上，给重甲步兵的铠甲缝隙里塞麻絮，防止冻僵。一名年轻工匠不小心碰掉了士兵的头盔，露出下面满是风霜的脸——那士兵咧嘴一笑，露出缺了颗门牙的牙床：“小子，轻点，这甲胄可是保命的家伙，明日全靠它了。”
工匠连忙点头，手忙脚乱地帮他戴好头盔：“将军放心，我给您塞了三层麻絮，保准冻不着。”
不远处的炊事营，大锅冒着滚滚热气，里面煮着浓稠的肉粥，膻味与米香混在一起，在冷空气中弥漫。士兵们排着队领粥，每个人都捧着粗瓷碗，大口大口地喝着，不少人喝完还把碗底舔得干干净净。一名伍长拍着弟兄的背：“多喝点，明日才有劲杀贼！”
剑拔弩张的长夜
四更天，风渐渐停了，雪却悄无声息地落了下来，像无数细碎的盐粒，覆盖了营地的脚印，也给栅栏和箭塔镀上了一层白霜。天策军的篝火燃得更旺了，火苗舔着湿冷的柴草，发出“噼啪”的声响，将周围的积雪烤得滋滋融化。
箭塔上的弓箭手换了岗，新来的士兵接过同伴递来的热汤，呵着白气问：“刚才有动静吗？”
“没什么大动静，就见楚军那边有几队骑兵在来回晃，看着像是在查岗。”同伴揉了揉冻僵的脸，“不过我总觉得不对劲，太安静了，静得让人心里发毛。”
话音刚落，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楚军营地方向朝着西侧山道奔来。箭塔上的士兵立刻绷紧了神经，搭箭上弦，低声喝道：“什么人？”
马蹄声在离栅栏百步外停了下来，黑暗中传来模糊的呼喊：“天策军的弟兄，我们是楚军斥候，来送封信！”
天宇在了望塔上听到动静，对秦风道：“别开门，让他们把信扔过来。”
秦风走到栅栏边，扬声道：“把信绑在箭上射过来，不然就放箭了！”
一支箭“咻”地射了过来，钉在栅栏上，箭尾绑着一卷布帛。秦风解下来递给天宇，布帛上是项羽亲笔写的字，墨迹张扬：“明日卯时，阵前一见，分个胜负，免得夜长梦多。”
天宇看完，随手将布帛扔进篝火，火苗腾地窜起，将字迹吞噬。“项羽这是在试探咱们的底气。”他对秦风道，“传令下去，各营保持戒备，谁也不许懈怠，天亮前最容易出变故。”
楚军营地，项羽看着斥候带回的消息——天策军没回信，只把布帛烧了。他冷笑一声，将手中的酒碗重重放在案上：“果然够沉得住气。传令各营，按原计划准备，卯时一到，准时动手。”
雪越下越大，覆盖了两军的营地，却盖不住空气中的紧张。天策军的箭塔上，弓箭手们瞪着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黑暗中的楚军营地；楚军的重甲步兵靠在栅栏上打盹，铁甲上落满了雪花，像一尊尊沉默的雕像。
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时，天宇站在了望塔上，看着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照亮了楚军营地前黑压压的重甲队列。他深吸一口气，抽出腰间的长剑，剑刃在晨光中闪着冷冽的光。
几乎同时，项羽也在楚军阵前举起了霸王剑，吼声响彻旷野：“弟兄们，随我——破营！”
刹那间，两军的号角同时响起，撕裂了黎明的寂静。天策军的篝火被同时点燃，火墙如一条火龙瞬间吞噬了西侧山道；楚军的重甲步兵发出震天的呐喊，像一座移动的铁山，朝着栅栏撞去。
大战，终于在这场漫长的深夜布防之后，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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