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一片荒诞的喧嚣中,有几个人显得格格不入。
那是林天、王昊、赵敏和张伟。
他们是被学校紧急召回来的。既然杨明宇找不到,学校只能让这几个得意门生来当“挡箭牌”,应付一下媒体的狂轰滥炸。
几个人站在行政楼的会议室里,看着窗外那疯狂的人群,面面相觑。
“这也太夸张了吧?”张伟咽了口唾沫,“我记得咱们当初入学的时候,这帮人看咱们的眼神跟看垃圾似的。现在怎么跟看大熊猫一样?”
“这就是现实。”王昊撇撇嘴,今天的他难得穿了一身正装,但领带依然系得松松垮垮,“老杨说过,当你没成功的时候,你的个性叫‘怪癖’;当你成功了,你的怪癖就叫‘特立独行’,叫‘有个性’。这帮人现在恨不得把老杨拉过的屎都分析出营养成分来。”
“恶心。”赵敏皱了皱眉,“老杨人呢?他真躲起来了?”
“电话关机。”林天把玩着手里的手机,语气平静,“刚才我用Ip追踪了一下他的信号最后消失的位置……”
“卧槽!”张伟瞪大了眼睛,“天哥,你连老杨都敢追踪?这犯法吧?”
“想什么呢,我是看他的qq上线记录。”林天白了他一眼,“最后一次上线是今早五点半,然后就彻底灰了。我觉得,他是故意的。”
“故意的?”
“嗯。”林天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那群像是着了魔一样的人群,“这种场面,老杨最讨厌了。他不喜欢被当成神供着。他常说,教育是种地的活儿,不是变戏法的。现在这帮人非要看变戏法,他肯定得跑。”
“那咱们怎么办?”赵敏有些担忧,“校长刚才那眼神像是要把咱们几个吃了。要是咱们也应付不来……”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王昊整了整衣领,露出一个标志性的坏笑,“不就是忽悠……哦不,不就是演讲吗?这活儿我熟。咱们几个分工,天哥负责装高冷,主要输出‘智商碾压’;敏姐负责走心,讲讲‘人文关怀’;张伟你负责展示‘四肢发达头脑也不简单’;至于我嘛……”
“你负责什么?”张伟问。
“我负责吹牛逼。”王昊嘿嘿一笑,“把老杨吹得越玄乎越好,反正他们爱听这个。咱们就把这水搅浑,让老杨安安心心地躲几天清静。”
正说着,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
王海德一脸大汗地冲进来,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哎呦我的小祖宗们!你们可算来了!快快快!省台的记者已经架好机器了!都在等状元呢!林天,待会儿你一定要多提提学校的培养,多提提校领导的关心,知道吗?”
林天面无表情地看了王海德一眼,没说话,只是插着兜走了出去。
王昊跟在后面,路过王海德身边时,拍了拍主任的肩膀,老气横秋地说:“放心吧老王,咱们14班的人,关键时刻从不掉链子。不过,这出场费……咱们回头是不是得跟校长聊聊?”
王海德气得直翻白眼,但这时候哪敢发作,只能陪着笑脸:“好说好说,只要你们把这帮记者哄好了,回头请你们吃大餐!”
几个少年就这样昂首挺胸地走进了闪光灯的海洋。
他们要用自己的方式去保护那个此时此刻不知躲在何处的老师。
那么,杨明宇到底在哪呢?
此时此刻,距离江城一中三十公里外。
城郊,一片待拆迁的老旧平房区。这里远离城市的喧嚣,没有车水马龙,只有几只野猫在墙头懒洋洋地晒太阳。
在一间不起眼的小院子里,葡萄架下,摆着一张破旧的藤椅。
杨明宇就躺在藤椅上。
他没穿正装,穿着那件洗得有些发白的大t恤,脚上趿拉着人字拖,脸上盖着一把蒲扇。
旁边的小桌子上,放着半个切开的西瓜,还有一壶凉透了的茉莉花茶。
没有手机。没有电脑。没有那些令人窒息的赞美和崇拜。
只有知了的叫声,和偶尔吹过的一阵穿堂风。
这是杨明宇早逝的奶奶留下的老房子。自从奶奶走后,这里就一直空着。每当杨明宇觉得心里乱的时候,或者觉得累得喘不过气的时候,他就会躲到这里来。
这地方,除了温静,没人知道。
就连温静,也是在昨晚才知道的。杨明宇告诉她,他需要睡三天。这三天里,天塌下来也别叫他。
他太累了。
重生这三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他的那根弦始终紧紧地绷着。
他要对抗上一世的遗憾,要对抗学校的偏见,要对抗家长的误解,要对抗学生的叛逆。他像个走钢丝的人,手里拿着平衡杆,背上还背着几十个孩子的命运,一步都不敢踏错。
每一个深夜的备课,每一次苦口婆心的谈话,每一场精心设计的……
哪怕是拥有“重生”的金手指,这种心力交瘁的消耗也是实打实的。他不是神,他也会累,也会想逃避。
现在,结果出来了。
那根绷了三年的弦终于可以松下来了。
“呼——”
蒲扇底下,传来一声长长的呼噜声。
杨明宇睡着了。
这是他重生以来,睡得最沉、最香的一觉。
梦里没有高考,没有分数,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琐事。
梦里,只有一片金黄色的麦田,风一吹,麦浪翻滚。一群少年在田埂上奔跑,笑声传得很远很远。
而在不远处的墙角,一只大黄猫跳了下来,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正在熟睡的男人,然后轻轻地蹭了蹭他的拖鞋,在他脚边蜷成一团,也跟着睡了过去。
门外,世界在为他疯狂。
门内,他在做一个关于夏天的梦。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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