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岁的林晚，已经成为一名高中语文教师。她气质沉静，站在讲台上，能将晦涩的课文讲得生动而富有感染力。只是，因坚持原则揭露了学校内部的学术不公，她被无形地边缘化，日子过得有些压抑。她开始用一个叫“夜莺”的笔名，在网络上写一些犀利的社会评论文章，宣泄着内心的愤懑与不甘，那是她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二十七岁的沈砚，“寒鸦”的名号在黑暗世界里愈发令人闻风丧胆。但他内心的疲惫与厌恶也与日俱增。他开始频繁地梦见一个种满晚香玉的小院，梦见母亲温柔的声音。匿名写作“寒石”，几乎成了他维持精神不彻底崩溃的唯一方式。他笔下那个渴望平静生活的主人公，形象越来越清晰。
他们都生活在这座繁华而冷漠的都市，行走在截然不同的轨道上。
一个周六的上午，林晚批改完一叠作文，觉得心情烦闷，便去了市中心一家她常去的、隐蔽而安静的咖啡馆，想利用这段时间整理“夜莺”下一篇评论文章的思路。她喜欢靠窗的位置，点一杯拿铁，看着窗外行色匆匆的路人。
同一时间，沈砚刚完成一次“清洁”任务。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淡淡的血腥味，即使他已经换了干净的衣服。一种巨大的空虚和恶心感攫住了他。他需要一点能让他感觉还活着的、“正常”的东西。鬼使神差地，他走进了那家咖啡馆，这是他极少涉足的场所。
他点了一杯最苦的美式咖啡，选择了最角落、背对着大部分顾客的位置坐下。浓郁的苦涩在口腔蔓延，稍微压下了喉咙里翻涌的铁锈味。他拿出随身携带的旧笔记本，想要写点什么，笔尖却悬停在纸上，一个字也落不下。
林晚沉浸在构思中，偶尔抬头活动一下脖颈。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角落，落在了那个独自坐着的男人背影上。他穿着简单的黑色夹克，坐姿挺拔，却透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孤寂与沉重，仿佛与周围轻松的氛围格格不入。只是一个背影，却莫名地吸引了他的目光。
她看到他放在桌角的、那个写满了字迹的旧笔记本，看到他悬停的笔尖，看到他抬手揉按眉心时，侧脸一闪而过的、极其深刻的疲惫与……挣扎？
一种奇怪的感觉攫住了林晚。那个背影，让她无端地想起了很多年前旧书店避雨时那个沉默的少年，也想起了网络另一端那个文字冰冷而痛苦的“寒石”。明明毫无关联，却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沈砚似乎察觉到了身后的注视，猛地回过头。他的眼神锐利如鹰，带着尚未完全收敛的警惕与冷意，直直地撞上了林晚未来得及移开的目光。
那一瞬间，林晚的心跳仿佛停止了。他的眼睛很深，像寒潭，里面翻涌着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有审视，有疏离，还有一丝……被她撞破秘密般的愕然。他的五官轮廓冷硬，却奇异地英俊。
沈砚也看到了她。一个看起来很安静、眼神清澈的女人，穿着素雅的毛衣，面前放着笔记本电脑和摊开的书。与他所处的世界截然不同的干净气息。她的目光里没有恐惧，只有一丝被发现的慌乱和……一种他无法理解的、类似于探究的东西。
四目相对，不过两三秒的时间。
沈砚率先移开了视线，重新转过身，周身的气息更加冷硬。他不喜欢这种被注视的感觉，尤其是被这样一个……看起来如此“正常”的人注视。
林晚也慌忙低下头，脸颊有些发烫，心里却像被投下了石子的湖面，涟漪阵阵。那个眼神，太有冲击力。
很快，沈砚几口喝完了剩余的咖啡，将钞票压在杯子下，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咖啡馆，身影消失在门外的人流中。
林晚看着窗外他消失的方向，久久没有回过神。咖啡已经凉了，她却仿佛还能闻到空气中残留的、一丝极淡的、属于那个男人的、混合着咖啡苦涩与某种冷冽气息的味道。
一次短暂的、无声的擦肩。
他们都不知道，对方就是自己网络上唯一的知音“寒石”与“夜莺”。他们更不知道，不久之后，命运将会以一种更加激烈和不容抗拒的方式，将他们紧紧捆绑在一起。
咖啡香气散去，留下的，是心底一丝莫名怅惘与挥之不去的、关于那个冰冷眼神的记忆。命运的指针，在这一次不经意的交汇中，微微偏转，指向了那个即将到来的、改变一切的雨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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