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星山脉的轮廓在身后彻底化作一抹与天际交融的淡影,杨小天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如同划过罗天苍穹的一道混沌流星,朝着东北方向疾驰。
冰魄星纹禁制完美运转,将他一切特殊气息收敛、折射,融入周遭流动的星力与驳杂灵气之中,几无痕迹。半步炼虚的修为支撑下,他不再需要像之前那样小心翼翼规避规则压制最严重的区域,而是可以相对从容地选择更直接的路径,速度比之前穿越葬星古漠时快了十倍不止。
随着不断深入东北方向,罗天界的风貌开始呈现出明显的变化。
首先是灵气属性。之前区域的灵气虽然混乱驳杂,但大体上还能感知到各种基础属性的存在与冲突。而越往东北,空气中的“火”、“烈”、“燥”等属性灵气迅速衰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弥漫性的“寒”、“寂”、“凝”之感。灵气本身仿佛变得“懒惰”而“沉重”,流动缓慢,蕴含的能量活性降低,却带着一种沉淀的、冰冷的质感。
其次是规则环境。空间结构似乎更加“致密”,飞行的阻力明显增大,对神识的压制也有所增强。但不同于万道争锋台那种人为设置的、带有明确“秩序”目的的压制,这里的压制更像是一种自然的、历经漫长岁月沉淀形成的“冰封”或“凝固”感。天地间的法则线条,隐约可见,却仿佛蒙上了一层薄薄的冰霜,运转起来有种不易察觉的“滞涩”。
天空不再是单纯的暗金色或灰色,而是呈现出一种奇异的、仿佛被冻结的“铁灰”色,云层低垂,厚重凝实,几乎不见天光。大地上的景象也从荒野山岭,逐渐过渡到起伏的冻土丘陵,植被越发稀少,仅有一些低矮的、叶片呈铁灰色或深蓝色的耐寒灌木与苔藓类植物顽强生存。不时能看到裸露的、如同黑色琉璃般的岩石,表面覆盖着永不消融的寒霜。
寒冷,并非单纯的低温,而是一种浸透法则、直抵神魂的“寂寒”意韵。
“这便是……接近‘寂雪原’的区域吗?”杨小天心中暗忖。根据“冰魄星鉴”的信息,玉衡星灵镇守的“寂雪原”,乃是罗天界东北一处极其特殊的绝地,终年被“寂灭寒罡”与“万古玄冰”覆盖,是锤炼冰寒属性道法、磨砺坚韧心志的所在,但也危险至极,寻常化神修士若无特殊庇护,深入核心区域便有冻毙神魂之危。
他降低了一些飞行高度,仔细感知着环境变化。冰魄星鉴的指引在此地变得更加清晰,那深蓝晶体持续散发着稳定的凉意,指向正东北偏北的方向,那里,正是“寂雪原”的所在。
又前行了约莫半日,空气中的寒意陡然加剧!前方地平线上,出现了一道模糊的、仿佛将天地分割的“白线”。那不是云,而是接天连地的、翻涌不息的……暴风雪墙!
雪墙高达数千丈,厚度不知几许,以缓慢却无可阻挡的态势,自东北方向缓缓推进。狂风呼啸的声音即便隔着老远也能隐隐听到,其中夹杂着一种尖锐的、仿佛能割裂灵魂的嘶鸣,那是“寂灭寒罡”撕裂空间的声音。雪墙所过之处,本就铁灰色的天空彻底被染成一片惨白,光线昏暗,法则波动变得更加紊乱而狂暴。
而在那浩瀚恐怖的雪墙前沿,杨小天敏锐地感知到了一些其他的“东西”。
能量残留,战斗痕迹,以及……微弱的生命气息?
他身形一闪,落在一座被寒冰覆盖的黑色山岗上,秩序重构之瞳全力运转,望向雪墙方向。
只见在距离雪墙尚有百余里的冻土平原上,散布着一些凌乱的痕迹。有被巨大力量犁出的深沟,沟壑边缘凝结着淡蓝色的冰晶;有散落的、明显属于法宝或护甲碎片的东西,材质特殊,却大多覆盖着厚厚的白霜,灵光尽失;还有一些冻结在冰层中的、颜色深暗的……血迹。
而在这些痕迹较为集中的一处凹陷地带,杨小天捕捉到了几缕极其微弱、断断续续、仿佛随时会熄灭的生命气息。不止一道!
有人被困在那里?在“寂雪原”的暴风雪墙推进路径上?
杨小天眉头微皱。他并非滥好人,罗天界竞争残酷,危机四伏,贸然卷入未知冲突是愚蠢的。但此刻他需要寻找玉衡星灵,而前方是通往寂雪原的必经之路(至少冰魄星鉴是如此指引)。这些人既然能在此地活动,或许对寂雪原有所了解?或者,他们本身与玉衡星灵有关?
更重要的是,他感知到那几缕生命气息中,有一股带着明显的星力波动,虽然微弱,却颇为精纯,与星盟修士那种经过严格训练的星力有所不同,更偏向于……自然星辰?还有一股气息,阴寒诡异,带着淡淡的血腥与腐朽味,让他本能地感到厌恶。
略一思忖,杨小天决定上前查探。他将气息收敛到极致,如同融入寒风中的一片雪花,悄然朝着那片凹陷地带靠近。
随着距离拉近,景象更加清晰。
凹陷地带像是一个被陨石撞击出的小型盆地,直径约数百丈。盆地中央,一小圈淡蓝色的、由某种阵旗布置而成的简易防御光幕正在剧烈闪烁,明灭不定,显然承受着巨大压力。光幕内,隐约可见四五道蜷缩的身影。
而在光幕外,盆地边缘及空中,盘旋着七八个黑影!
这些黑影并非人类,也非寻常妖兽。它们身形瘦长,似人似猿,覆盖着灰白色的、如同冰霜凝结而成的粗糙毛皮,四肢修长,指尖锋利如冰锥。头颅狭长,眼眶位置是两团幽蓝色的鬼火,没有口鼻。它们动作迅捷如风,在暴风雪掀起的寒流中穿梭自如,时而扑击那淡蓝光幕,利爪与幽蓝鬼火撞击在光幕上,激起阵阵涟漪,使得光幕更加黯淡。它们发出的嘶嚎,正是杨小天之前听到的那种尖锐魂音——冰魄尸傀!一种在极寒绝地中,由生灵或修士尸骸被“寂灭寒罡”与怨念侵蚀后形成的诡异存在,介于亡灵与元素生物之间,凶残嗜魂,且对物理和寻常能量攻击抗性极高!
被困在光幕内的,是四名修士。看装束,并非统一制式,应该是临时组成的竞争者小队。其中三人气息萎靡,身上带伤,正拼命向阵旗注入法力,维持光幕。为首一人,是一名身着浅蓝色星辰法袍的年轻女修,她伤势最轻,手持一柄星光流转的短杖,不断释放出纯净的星辉,加固光幕,并偶尔射出一道星芒,击退逼近的尸傀。她的星力,正是杨小天感知到的那股精纯自然的星辰之力。
然而,尸傀数量占据优势,且似乎能汲取周围寒罡之力,不知疲倦。光幕已是摇摇欲坠,那女修脸色苍白,星力显然也即将耗尽。
“洛师姐!阵法核心的‘星沉石’快耗尽了!”一名男修惊恐喊道。
“坚持住!师尊赐予的‘星遁符’还需十息才能激发完成!”被称为洛师姐的蓝袍女修咬牙道,手中短杖星光再亮一分,却明显后劲不足。
就在此时,一头格外高大的冰魄尸傀,眼中鬼火暴涨,发出一声格外尖锐的嘶嚎,周身灰白毛发根根倒竖,引动四周寒罡,凝聚成一道巨大的冰霜骨矛,狠狠撞向光幕最薄弱处!
咔嚓!
本就濒临破碎的淡蓝光幕,应声裂开一道缝隙!刺骨的寒罡与尸傀的阴冷气息瞬间涌入!
“完了!”光幕内几人面如死灰。
洛师姐眼中也闪过一丝绝望,却依旧挺直脊梁,将最后星力注入短杖,准备做最后一搏。
然而,预想中尸傀扑入、肆意屠戮的场景并未发生。
那道裂开的缝隙处,不知何时,多了一道挺拔的身影。
他就那么随意地站在那里,青衫在狂暴的寒流中微微拂动,却仿佛磐石般稳固。肆虐的寒罡与尸傀的阴气,在靠近他周身三尺时,便如同遇到了无形的屏障,自行绕开、消弭。
是……谁?
洛师姐与她的同伴们愕然抬头。
那青衫身影似乎并未看他们,只是微微侧头,目光扫过那些因猎物被“闯入”而更加狂暴、纷纷扑来的冰魄尸傀。
然后,他抬起右手,五指张开,对着虚空,轻轻一握。
没有绚烂的光华,没有震耳的巨响。
只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源自世界根本的“律动”,随着他五指收拢,悄然荡开。
“秩序——凝滞。”
平淡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风雪的呼啸与尸傀的嘶嚎。
刹那间,以他为中心,方圆百丈内的空间,仿佛被投入了粘稠至极的琥珀之中!
那些飞扑而来的冰魄尸傀,动作骤然变得无比缓慢,如同慢镜头回放!它们眼中跳跃的幽蓝鬼火,凝固了;周身翻涌的灰白寒气,停滞了;撕裂空气的利爪,定格在了半途!
不仅仅是尸傀,连空中飞舞的雪花、呼啸的寒风、乃至那暴风雪墙推进带来的规则扰动,在这百丈范围内,都出现了刹那的、绝对的“迟滞”!
这不是冻结,不是束缚,而是一种更高层面的、对“运动”与“变化”这一“秩序”的暂时性定义与剥夺!
洛师姐等人目瞪口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什么神通?!
杨小天自己心中也微感讶异。这是他突破后,结合“磬”音真言与混沌秩序新感悟,首次尝试进行大范围的“秩序定义”应用,效果比预想的还要好。当然,这也得益于这些冰魄尸傀虽然诡异,但其力量层次并未超越化神范畴,且灵智低下,对规则变化的抵抗较弱。
“定义完成,那么……”杨小天眼神微冷,对着那些被“凝滞”的尸傀,屈指一弹。
“归墟。”
指尖一点混沌星光迸发,并非射向任何一头尸傀,而是没入这片被“凝滞”区域的核心。
下一秒,那被剥夺了“运动”秩序的区域内,一种更深层的“存在”秩序开始被引导、重构——朝着“消解”与“归寂”的方向。
如同被按下了倒放键,那些尸傀的身体,连同它们周身的寒气、眼中的鬼火,开始从边缘无声无息地“风化”、“消散”,化为最原始的、冰冷的能量粒子,回归天地。过程安静而迅速,几息之间,七八头凶悍的冰魄尸傀,便彻底消失不见,连灰烬都未留下,仿佛从未存在过。
凝滞的空间恢复流动,寒风再次呼啸,雪花继续飘落。
盆地中,只剩下那道青衫身影,以及光幕内完全石化了的四名修士。
杨小天这才转过身,看向光幕内,目光落在为首的蓝袍女修身上,声音平静:
“你们,可知晓前往‘寂雪原’核心,寻找‘玉衡’镇守的路?”
他的出现,他的手段,他平静的问话,如同重锤,狠狠敲打在洛师姐等人的心间。
绝境逢生,却遇到了一个比冰魄尸傀更加神秘莫测、实力深不见底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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