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还在掌心发着温，屏幕停在那张照片上。江逾白的桌角，便签纸压着我的文章，写着“我一直都在看”。我盯着看了很久，指尖轻轻划过那行字，嘴角不自觉地抬了一下。
我把手机收进包里，拉好背包拉链，走出教室。
天已经黑了，风有点凉，但我没觉得冷。活动办成了，大家说得挺好，有人真把问题写下来了，还有人说下周还想来。这种感觉，像走了一段很长的夜路，终于看见了灯。
聚会地点是公司订的餐厅，在写字楼底下那层。我到的时候，包厢门开着，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灯光比平时亮，桌上摆满了菜和酒瓶。有人正举杯碰在一起，笑声一阵接一阵。
我站在门口犹豫了两秒，还是走了进去。
“林溪来了！”坐门口的同事抬头看见我，立刻喊了一声，“快进来，就等你一个了！”
我没说话，点了点头，在空位上坐下。有人顺手给我倒了杯白酒，杯子直接推到我面前。
“你这次项目搞得太漂亮了，必须喝一杯庆祝！”他笑得很热情，“不喝就是不给我们面子。”
我看着那杯酒，有点愣。我平时几乎不碰酒，尤其白酒。刚想开口推辞，旁边又有人接话：“哎呀，别客气了，大家都喝了，你一个人不喝，多不合适。”
我低头看着那杯透明的液体，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我想说我不太能喝，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今天气氛挺热闹，我不想扫兴。而且，刚刚活动结束，我心里还热着，觉得或许……喝一杯也没事。
我端起杯子，小抿了一口。
酒一进嘴，喉咙立刻烧起来。我皱了下眉，强忍着没咳出来。周围人却笑了：“这才哪到哪，这才叫开头！”
还没等我反应，第二杯又被倒满了。
“这杯得干！你是主角，不能只意思一下。”那人语气轻松，但眼神盯着我不放，“来，大家一起，敬林溪！”
七八个人同时举起杯子。我不动，他们也不放。
我咬了下嘴唇，慢慢把杯子拿起来。这一次，我没敢只抿，怕被人说装清高。我闭眼，一口气喝下去。
胃里猛地一沉，脑袋嗡的一声。视线晃了一下，我放下杯子，手撑住桌沿。
“这才对嘛！”他们拍手，继续喝酒聊天，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
我低着头，手指掐进掌心，想让自己清醒点。嘴里还是麻的，耳朵里声音忽远忽近。我想站起来去洗手间，可腿有点软。
没等我动，第三杯酒又来了。
“三杯才吉利！最后一杯，喝完今晚就自由了。”倒酒的人笑得挺自然，像是真在劝好事，“你看别人都干了，你也不能掉队。”
我摇头，声音有点哑：“我真的不能再喝了……明天还有事。”
“哎哟，不至于吧？”旁边的人插话，“就这么几杯酒就把你吓住了？是不是觉得自己现在厉害了，看不上我们这些老同事了？”
我猛地抬头看他。
他笑着，可那笑不像是高兴。
“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声音轻，但尽量稳，“我只是真的喝不了。”
“喝不了也得喝。”另一人接上，“年终聚会，谁不是硬撑？你要是不喝，别人怎么想？是不是觉得你傲？”
我看着桌上那杯酒，像看着一道过不去的坎。我想走，可我知道，只要我现在起身离开，明天办公室就会传开——林溪耍大牌，聚会不会做人，连敬酒都不给面子。
我不想再被孤立一次。
我伸手去拿杯子。
手抖得厉害。
杯子刚碰到指尖，眼前突然模糊了一下。我扶住桌角，呼吸变重。脑子里乱哄哄的，刚才那些笑脸、那些话，全搅在一起。我想起以前小组作业，我说话没人听，最后方案被别人拿走领功。那时候我也一句话没说，因为我怕争执，怕更难堪。
可现在不一样了。
我做了“开口计划”，有人愿意写下问题，有人认真回答。江逾白偷偷帮我，还匿名赞助。我以为我已经不怕了。
可这一刻，我才发现，我还是不敢当面说“不”。
杯子被推到我手边。
“来，最后一杯，喝完这事就过了。”那人语气缓了些，像是给了台阶，“喝完咱们都开心。”
我盯着那杯酒，手指蜷了一下。
然后，我慢慢抬起手，抓住杯壁。
冰凉的玻璃贴着掌心。
我把它往嘴边送。
就在杯子靠近唇边时，胸口突然闷得厉害。不是酒的原因，是心里压着的东西。我想到江逾白那天在走廊说的话：“这里有你在乎的事，也有在乎你的人。”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看着我。
我手停在半空，酒液晃了一下，差点洒出来。
“我……”我张了张嘴，声音很小，“我真的不能再喝了。”
“怎么还不喝？”那人脸色沉了点，“大家等着呢。”
“我身体不舒服。”我抬起头，努力让眼神清楚一点，“头晕，胃也难受。这杯……我真的喝不了。”
桌上安静了一瞬。
有人笑了一声：“装什么啊，刚才两杯不都下了？现在倒娇气了？”
“就是，之前不喝说是为明天工作，现在又说身体不行。你到底想怎么样？”
“不会是觉得以后要升职了，就不跟我们同流合污了吧？”
一句接一句，全往我头上砸。
我坐在那里，脸烫得厉害，不只是因为酒。我想解释，可舌头像打了结。我想站起来走，可腿使不上力。
我只能坐着，听着他们笑，看着他们又给我倒酒。
第三杯，满的。
“喝不完，就别想出这个门。”那人把酒杯往前一推，杯底磕在桌上，响了一声。
我看着那杯酒，像看着一个判决。
我慢慢伸出手。
指尖刚碰到杯壁，忽然听见门口传来一声轻响。
是门被推开的声音。
所有人都转头看过去。
我也偏过头。
走廊的光从门外照进来，映出一个高个子的身影。
他穿着深色大衣，手里拎着一件外套，眉头微皱，目光直接落在我脸上。
然后，他朝我走过来。
脚步很稳。
桌上那杯酒还在我手边。
我手指僵着，没动。
他走到我身边，没有看任何人，只是低头问我：“还能站吗？”
我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他把手伸向我面前，挡住了那杯酒。
“她不喝了。”他说，声音不高，但很清楚，“剩下的，我替她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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