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舟山港,寒风裹挟着咸腥的海水气息,抽打在每一个工匠脸上。巨型船坞内,却是一派与严寒截然相反的炽热景象——三千名来自全国各地的顶尖工匠,在沈墨近乎疯狂的调度下,正进行着一场与时间的殊死搏斗。
距离皇帝定下的三月之期,只剩最后七天。
“左侧第七肋板缝隙超三毫!重校!”沈墨嘶哑的声音在船坞中回荡。这个曾经风度翩翩的年轻监工,此刻眼窝深陷、胡茬杂乱,唯有那双眼睛仍燃烧着不熄的火光。他站在十丈高的脚手架上,手中举着格物院最新研发的“千分测微尺”,那是以水晶磨制的精密量具,此刻正对准蜃楼蛊舰初具雏形的左舷。
下方,二十名木匠满头大汗地调整着那块长达六丈的弧形肋板。这是从滇南原始森林深处寻来的千年铁木——质地比寻常木材坚硬三倍,却仍保持柔韧,能承受深海巨大水压而不碎裂。每块肋板都需要与龙骨完美契合,误差不能超过五毫,否则在百丈深水下,一个微小的缝隙就可能导致舰体崩溃。
“沈监事,铁木太硬,榫卯咬合处已经修了三次……”工头颤声汇报。
“那就修第四次!”沈墨从脚手架上爬下,靴子踩在满是木屑的地面,“知道这船要潜多深吗?一百丈!知道一百丈的水压多大吗?每寸船壳要承受上千斤力!差一丝,就是五百条人命!”
他走到肋板前,亲自检查榫卯结构。灯光下,那块深褐色的铁木纹理致密如铁,却泛着木质特有的温润光泽。这是工部动用了三百民夫、耗时一月从深山运出的珍宝,整片森林也只选出七棵符合条件的巨树。
“取‘软金丝’来。”沈墨突然道。
周围工匠面面相觑。软金丝是格物院从蛊虫丝线中提炼的特殊材料,柔韧异常且能与木材完美融合,但产量极少,原本计划只用于最关键的动力舱密封。
“沈监事,软金丝存量只够动力舱和观测舱……”
“用!”沈墨斩钉截铁,“这块肋板位于舰体应力最集中的弯折处,必须万无一失。软金丝用完了,我再想办法!”
当金色的丝线被小心编织进榫卯缝隙时,奇迹发生了——铁木仿佛活了过来,与金丝融为一体,接缝处光滑如镜,再也看不出分界。这便是蛊术材料学的神奇之处:某些经过特殊培育的蛊虫产物,能与自然物质产生超常的亲和性。
“成了!”工头激动得声音发颤。
沈墨却没有庆祝的时间。他快步走向船坞另一侧,那里是更令人瞠目的工程——蛊殖生物装甲的培育区。
一百个巨大的琉璃培养槽排列整齐,每个槽内都涌动着暗蓝色的粘稠液体。液体中,巴掌大小的甲片状生物正缓缓生长。那是顾老与南疆蛊师花了两年时间培育出的“铁甲蛊”——一种以深海贝类为基础,融合了多种防御性蛊虫基因的共生生物。
“生长进度如何?”沈墨问负责此区的女蛊师阿雅。她曾是林晚夕在南疆时的助手,如今是蛊殖项目的首席。
“比预期慢一成。”阿雅眉头紧锁,“铁甲蛊需要吸收微量金属才能硬化,我们投入的铜铁粉纯度不够。而且……”她指着几个颜色偏浅的培养槽,“这几批出现了排斥反应,甲片硬度只有标准的一半。”
沈墨凑近观察。培养槽中的生物装甲片确实呈现出病态的灰白色,而非健康的深蓝带金属光泽。他沉吟片刻:“金属纯度问题,我让工坊连夜重炼。但排斥反应……原因找到了吗?”
“可能是水源。”阿雅苦笑,“舟山本地井水含有特殊矿物质,与南疆培育时的水质不同。我们试过蒸馏水、雨水,效果都不理想。”
“用海水呢?”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众人回头,见林晚夕不知何时已来到培育区。她披着银狐裘,脸色仍显苍白,但眼神清亮。净雪蛊的琉璃盅被她捧在手中,盅内光芒稳定。
“娘娘!”众人纷纷行礼。
林晚夕摆手免礼,走到培养槽前:“铁甲蛊的原生种来自深海,它们需要的不只是金属,还有海水中的微量元素。阿雅,试过按深海盐度配比营养液吗?”
阿雅眼睛一亮:“还没有!我立刻去试!”
“等等。”林晚夕将净雪蛊盅轻轻放在台面,“让净雪蛊辅助你。它能感知生命最本质的需求。”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林晚夕闭目凝神。净雪蛊的光芒如水波荡漾,缓缓流入一个出现排斥反应的培养槽。槽内原本病恹恹的铁甲蛊碎片,突然轻微颤动起来,颜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转向深蓝。
“它在告诉这些小家伙:你们来自深海,该回家了。”林晚夕睁开眼,额头渗出细汗,“阿雅,记下此刻营养液的成分和盐度。净雪蛊帮它们找回了‘记忆’。”
接下来的三个时辰,在净雪蛊的引导下,蛊师们调配出了完美的培养液配方。当新的铁甲蛊碎片以健康速度生长时,沈墨看向林晚夕的眼神已不只是尊敬,更有一丝敬畏。
“娘娘,您这样消耗心神……”他担忧道。
“无妨。”林晚夕轻抚蛊盅,“比起即将面对的东西,这点消耗不算什么。沈监事,舰体进度如何?”
沈墨引她走向船坞中央。巨大的舰体骨架已基本完成,长三十五丈,宽八丈,流线型的轮廓如一头沉睡的巨鲸。最震撼的是它的龙骨——并非一根,而是三根并行的复合结构,中间以数百根横梁连接,形成前所未有的稳定三角支撑。
“龙骨用的是三棵千年铁木的主干,并行排列,中间填充了竹编减震层。”沈墨指着结构讲解,“竹编浸泡过特制树胶,弹性极佳,能缓冲水下冲击。外层肋板全部就位后,我们会开始铺设第一层装甲——三层防水桐油布,用软金丝缝合。”
“然后是蛊殖生物装甲?”林晚夕问。
“对。铁甲蛊片会像鱼鳞一样叠压铺设,每片边缘都有微小触须,能与相邻甲片自动咬合,形成整体。”沈墨眼中闪过狂热,“更妙的是,这种装甲是‘活’的!受到损伤时,相邻甲片会分泌修复液,缓慢愈合。只要不是毁灭性破坏,它都能自我修复!”
这已超出了常规船舶的概念,更像是培育一头巨兽。林晚夕仰头看着这庞然大物,心中涌起复杂情绪——它既是西凉技术巅峰的结晶,也将是她驶向未知命运的方舟。
“动力系统呢?”她问。
沈墨带她走向舰尾。那里已安装好巨大的蒸汽机主体——这是格物院集西方设计与中国工艺改良的第三代产品,热效比弗拉维亚最先进的型号还要高出两成。但最引人注目的,是蒸汽机旁那个古怪的装置:一个直径两丈的环形管道,管道内壁覆盖着细密的银色纹路,管道中央则是一个空腔。
“这就是‘游龙蛊辅助推力系统’。”沈墨的声音带着自豪,“原理很简单:我们驯化了十二对深海游龙蛊——那种能喷水推进的蛇形蛊虫。它们会被安置在这个环形管道内,当需要额外推力时,蛊师会刺激它们同时喷水。”
他指着管道内壁的银色纹路:“这是‘共鸣纹路’,用蛊血混合银粉绘制。当蛊师在外舱操作共鸣器时,纹路会产生特定频率的振动,引导游龙蛊同步行动。理论上,十二对游龙蛊全力喷水,能提供相当于三百名桨手的推力,而且更持久、更灵活。”
林晚夕凝视着那环形管道,仿佛能看到蛊虫在其中游动的景象:“它们……愿意吗?”
沈墨一愣,随即明白她在问什么:“娘娘放心,游龙蛊的驯化完全遵循顾老定下的‘共生原则’。我们不是奴役,是合作。每条游龙蛊都有专门的蛊师负责沟通,航行期间有专属的营养池和休息区。而且……”他压低声音,“顾老说,这些游龙蛊似乎对深海也有某种向往,它们‘想’回去。”
又是这种冥冥中的召唤。林晚夕心中一凛。
“观测舱在哪?”她问。
“这边。”沈墨引她走向舰体中部下方。
那里有一个半球形的凸起结构,目前还只是框架,但已能看出其特殊之处——整个结构由精钢骨架支撑,预留的观察窗位置,镶嵌的并非普通玻璃,而是一块块尚未安装的、厚达三寸的透明水晶。
“这些水晶来自昆仑雪山深处,纯净无瑕,能承受巨大压力。”沈墨轻抚水晶毛坯,“观测舱可容纳五人同时工作,配备‘千里目系统’——那是用蛊丝编织的光学传导器,能将外部影像直接投射到舱内屏幕上。还有机械捕捞臂、水样采集器、声波探测仪……”
他滔滔不绝地讲解着,林晚夕却走神了。她想象着自己坐在那个水晶球里,沉入无尽的深蓝,四周是发光生物构筑的奇异世界。净雪蛊在她心口轻轻搏动,仿佛在回应这个想象。
“沈监事。”她突然打断他,“如果……如果我们真的找到了那座城,这艘船能让我们进去吗?”
沈墨沉默了。良久,他才开口:“娘娘,这艘船的设计极限是潜深一百二十丈。但如果那座城在更深的地方……我们进不去。观测舱有独立的‘分离逃生系统’,必要时可以脱离舰体上浮,但那只能容纳三人,而且风险极大。”
他直视林晚夕的眼睛:“所以顾老和我,正在秘密研发另一件东西——‘深潜蛊衣’。以您的净雪蛊为核心,配合铁甲蛊的共生技术,制作一套能让您短时间在更深水域活动的防护服。但那是最后的手段,成功概率……不足三成。”
林晚夕点点头,没有恐惧,只有平静:“我知道了。继续吧,时间不多了。”
腊月十五,离最后期限只剩两天。
舟山港外海突然刮起罕见的冬季风暴。狂风卷起十丈巨浪,拍打在防波堤上,发出雷霆般的轰鸣。船坞虽然受海湾庇护,但渗入的海水仍让工地一片狼藉。
更糟的是,风暴阻断了最后一批关键物资的运输——从泉州运来的精密齿轮组,那是蒸汽机调速系统的核心部件,没有它,蜃楼蛊舰的动力系统只能发挥三成效能。
“货船被逼到象山湾避风,至少还要三天才能到!”运输官跪在沈墨面前,浑身湿透,“沈监事,实在没办法……”
“三天?”沈墨眼睛布满血丝,“陛下给的期限是明天!明天午时,林娘娘和赵将军就要登舰试航!没有齿轮组,这船就是个铁木棺材!”
“可是海上这风浪……”
“我亲自去取!”一个粗豪的声音响起。
龙四海披着油布雨衣大步走来,雨水从他刀疤纵横的脸上淌下:“象山湾我熟,有条近道可以避开最凶险的水域。给我两条快船,二十个不怕死的老兄弟,天亮前把货带回来!”
沈墨盯着这位前海盗头子:“龙教习,这风暴不是开玩笑的。”
龙四海咧嘴一笑,露出被海风侵蚀的黄牙:“老子在海上混了三十年,什么风浪没见过?沈监事,你只管准备好安装齿轮的人手,货,老子一定带到!”
他没有等沈墨回答,转身就走入风雨中。片刻后,港内两艘最快的哨船解缆出港,如离弦之箭般冲向滔天巨浪。船上的水手都是龙四海从前的部下,这些在刀尖上舔血半生的汉子,此刻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再次与大海搏命。
沈墨看着船只消失在浪涛中,转身对工坊怒吼:“所有人!做好连夜安装的准备!齿轮一到,我要你们两个时辰内装好调试!”
那一夜,船坞灯火通明。工匠们顶着困倦,进行着最后的总装:安装内部隔板、铺设管线、调试蛊术共鸣设备、校准观测仪器。每个人都清楚,这不仅是一艘船,更是西凉国运的赌注。
林晚夕也没有休息。她在临时搭建的蛊术实验舱内,与顾老一起进行着最后的准备。
“深潜蛊衣的雏形完成了。”顾老指着一件悬挂在架子上、泛着暗蓝光泽的奇异服装。它看起来像是紧身皮甲,但表面覆盖着细密的铁甲蛊鳞片,胸口位置预留了一个凹槽,正好能放入净雪蛊盅。
“这些鳞片与您的蛊虫共鸣后,会形成一层‘生物力场’。”顾老解释,“不仅能抵抗水压,还能从海水中提取微量氧气,供您短时间呼吸。但极限时间是半个时辰,超过这个时间,您的身体会承受不住。”
林晚夕轻抚那件蛊衣,鳞片触感温润,仿佛有生命般微微搏动:“它能潜多深?”
“理论上是两百丈,但没实际测试过。”顾老严肃地看着她,“晚夕,这件衣服只能作为最后的应急手段。如果蜃楼舰下不去,您也不该冒险。我们可以等,等技术成熟,等下一代潜舰……”
“顾老,您觉得我们能等吗?”林晚夕打断他,目光投向窗外黑暗的海面,“净雪蛊每天都在变得更活跃,那种呼唤越来越急。我有种感觉……它在害怕什么,或者,在为什么事情倒计时。”
顾老沉默。他也有同样的预感。作为研究蛊术一生的学者,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当某种古老存在开始苏醒时,往往意味着剧变将至。
“还有这个。”顾老从柜中取出一个小玉盒,打开后,里面是一枚鸽子蛋大小、半透明的结晶,“这是用您的蛊血和净雪蛊分泌物凝练的‘命蛊结晶’。佩戴在身上,可以增强您与蛊虫的共鸣,也……能在危急时刻保存您的一部分意识。”
林晚夕接过结晶。它触手温凉,内部仿佛有乳白色的光雾流动。当她握住它时,净雪蛊在盅内发出明亮的共鸣。
“如果……最坏的情况发生,”顾老的声音有些颤抖,“这枚结晶或许能让您的意识不散。但那是禁术,代价极大,而且成功案例古籍中只记载过一例……”
“我明白。”林晚夕将结晶小心收起,“谢谢您,顾老。”
凌晨寅时,当风暴稍歇,龙四海的快船终于冲破浪涛,驶回港湾。两条船都伤痕累累,船帆破碎,船体多处漏水,但货物完好无损。
“他娘的……这风……比三十年前那场还凶……”龙四海被人搀扶下船时,几乎站立不稳,却仍死死抱着装齿轮的密封铁箱,“货……货没事……”
沈墨冲上去接过箱子,打开检查——精密齿轮组在层层油布包裹下,锃亮如新。
“龙教习,你救了这艘船!”沈墨激动道。
龙四海摆摆手,瘫坐在湿漉漉的码头上,望着晨曦中初现轮廓的巨舰:“老子……不是救船……是救一个念想……”他喘着粗气,“这辈子抢过、杀过、造过孽……但这趟差事……干净……老子想看看……那海里到底有什么……”
沈墨重重点头,抱着箱子冲向工坊。
最后的安装开始了。两百名最熟练的工匠分成三班,轮番上阵。齿轮组被小心安装进蒸汽机传动系统,每一个齿都必须完美咬合。沈墨亲自操作测微尺,校准误差。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洒在蜃楼蛊舰上时,最后一个齿轮安装完毕。
“试车!”沈墨嘶声下令。
锅炉点火,煤炭燃烧,蒸汽在管道中积聚。压力表指针缓缓爬升,当达到工作压力时,操作员拉动阀门——
轰隆!
蒸汽机发出沉闷的轰鸣,巨大的曲轴开始转动,通过复杂的齿轮系统,带动尾部的明轮缓缓旋转。水流被搅动,船坞内的海水泛起涟漪。
“成功了!”工坊爆发出震天的欢呼。许多人跪倒在地,喜极而泣。这三个月的煎熬、挣扎、绝望与希望,在这一刻化为纯粹的狂喜。
沈墨却异常冷静。他仔细检查每一个仪表的读数,倾听机械运转的声音,直到确认一切正常,才长长吐出一口气,整个人虚脱般靠在舱壁上。
“沈监事!”助手递来水,“您做到了!三月之期,真的做到了!”
沈墨接过水壶,手却在颤抖。他做到了吗?不,是这三千工匠、数十名蛊师、无数后勤人员,还有那位站在风暴中为他们争取时间的皇帝,一起做到了。
腊月十六,午时。
舟山港戒备森严,所有闲杂船只被清空。码头上,远征队五百成员列队肃立,他们穿着统一的深蓝色制服,胸前绣着蜃楼蛊舰的徽记——一头潜入深海的巨鲸,周围环绕着发光珊瑚。
萧承烨没有亲临,这是秦相极力劝阻的结果。天子离京送远征,动静太大,且会给予朝中反对派攻击的口实。但皇帝派来了最信任的太监总管李德全,带来了御赐的旌旗和践行酒。
赵振海作为军事主官,第一个登舰。他身穿水师提督礼服,佩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这位老将走过舷梯时,脚步沉稳有力,仿佛踏上的不是一艘船,而是战场。
接着是龙四海和他的航海团队。这些前海盗们换上了正规水师制服,虽然举止间仍带着江湖气,但眼神中已有了军人的纪律性。龙四海在舷梯前停下,回头看了一眼陆地,深吸一口气,迈步登船。
顾老、徐景谦、沈墨带着各自的团队陆续登舰。学者们抱着厚厚的资料和仪器,工匠们检查着随身工具包,蛊师们则小心翼翼捧着各自的蛊盅。
最后是林晚夕。
她今天没有穿宫装,而是一身与船员同款的深蓝制服,只是领口绣着银色的昭仪纹章。长发简单束起,净雪蛊的琉璃盅被她挂在胸前。当她走向舷梯时,所有船员自发立正行礼。
“娘娘千岁!”赵振海带头高呼。
林晚夕在舷梯前转身,面向送行的官员和港口的百姓。晨风吹起她的发丝,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传遍码头:
“今日蜃楼启航,非为开疆拓土,非为金银财宝。我们去寻找一个答案——关于我们从哪里来,关于蛊术的本质,关于这片海洋最深处的秘密。”
“此行凶险未知,或有去无回。但我相信,有些事必须有人去做,有些路必须有人去走。因为如果连我们都畏惧未知,那我们的子孙,将永远被困在陆地上,永远无法真正理解这个世界。”
她举起手中的蛊盅,净雪蛊散发出柔和却坚定的光芒:“此去深海,必不负陛下所托,不负百姓所望,不负这艘船上每一个人的勇气与信任。”
“现在,登舰!”
在震天的号角声中,林晚夕转身,踏上了蜃楼蛊舰的甲板。
沈墨在指挥舱等候多时。当所有人员就位,他深吸一口气,拉响了蒸汽汽笛——
呜——!
低沉雄浑的汽笛声回荡在海湾。岸上的百姓纷纷跪地,为远征队祈福。官员们肃立行礼,目送这艘划时代的巨舰缓缓驶离码头。
动力舱内,蒸汽机全速运转,明轮激起白色浪花。更神奇的是,舰尾的游龙蛊环形管道内,十二对游龙蛊同时喷水,形成强大的辅助推力。蜃楼舰的速度迅速提升,比同体积的风帆战舰快了近一倍!
“航向东南,目标大陈岛外围海域!”龙四海在航海室下达指令,“先进行浅水测试,逐步增加潜深!”
赵振海则指挥护航舰队——三艘新式战船呈护卫阵型,将蜃楼舰护在中央。这些战船也配备了改良蒸汽机,虽然不能潜航,但速度和火力都已远超弗拉维亚同级战舰。
林晚夕站在观测舱内,透过尚未安装水晶的窗口框架,看着海岸线渐渐远去。净雪蛊在她胸前平稳跳动,那种呼唤感随着深入海洋而逐渐增强。
“娘娘,一切正常。”沈墨通过传声筒汇报,“蒸汽机出力稳定,船体无渗漏,蛊殖装甲活性良好。请求进行第一次浅潜测试。”
“批准。”林晚夕平静道。
沈墨按下控制台上的青铜扳手。船体两侧的压载水舱开始进水,蜃楼舰缓缓下沉。海水漫过观测窗,光线逐渐变暗。当深度计指向十丈时,船体稳定。
“船壳压力正常,密封性完美!”监测员激动汇报。
“继续下潜,二十丈。”
船体继续下沉。光线更暗了,只有观测舱顶部的蛊光珠提供照明。窗外,已有深海鱼群好奇地靠近,它们从未见过如此巨大的“生物”。
三十丈、四十丈、五十丈……
当深度达到六十丈时,船体传来轻微的嘎吱声——这是结构在承受压力。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监测仪表。
“应力在安全范围内,但已达到设计值的七成。”沈墨的声音从传声筒传来,“娘娘,建议在此深度停留测试。”
“不,”林晚夕却道,“继续下潜,到八十丈。”
“娘娘,这太冒险了!我们还没进行长时间压力测试……”
“沈监事,如果我们连八十丈都不敢去,怎么敢去一百丈?怎么敢去可能更深的地方?”林晚夕的声音平静却坚定,“继续。”
沈墨咬牙,再次扳动控制杆。
船体继续下沉。压力表的指针缓缓爬升,逐渐逼近红色警戒区。船壳的嘎吱声更明显了,仿佛一头巨兽在深海呻吟。观测窗外已是一片漆黑,只有偶尔游过的发光生物,划出诡异的轨迹。
七十五丈、八十丈……
当深度计稳稳停在八十丈刻度时,船体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
“左舷第三区压力异常!”监测员尖叫,“有渗漏!”
“启动应急密封!”沈墨吼道。
船舱内,蛊师们立刻操作共鸣器。左舷的铁甲蛊鳞片在蛊术刺激下,开始分泌粘稠的修复液,迅速堵住了微小的渗漏点。整个过程只用了不到二十息。
“渗漏停止,压力恢复正常。”监测员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沈墨瘫坐在指挥椅上,浑身冷汗。刚才那一瞬间,他以为三个月的努力要化为泡影。
但林晚夕却在观测舱中露出了微笑。她轻抚净雪蛊盅,低声道:“看,它做到了。这艘船,真的能带我们去那里。”
她转向传声筒:“沈监事,进行八十丈深度巡航测试,时长一个时辰。如果一切正常,我们返航,准备正式远征。”
“是!”沈墨重振精神。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蜃楼蛊舰在八十丈深海中平稳航行。动力系统、密封系统、生命维持系统、观测系统全部通过测试。当它重新浮出水面时,夕阳正洒下金色的光芒。
所有护航舰船鸣笛致敬。码头上等候的人群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蜃楼蛊舰,成了。
当晚,舟山港举行简单的庆功宴。但远征队核心成员没有参加,他们聚集在舰长室内,进行最后的会议。
“根据测试数据,蜃楼舰的实际潜深极限是一百一十丈,比设计高出十丈。”沈墨汇报,“但在一百丈以下,只能维持短时间作业,建议常规作业深度控制在九十丈以内。”
赵振海铺开海图:“从舟山到龙鳞海沟,全程约六百里。我们计划沿大陆架边缘航行,这样一旦遇到危险,可以迅速驶入浅水区。预计航程五天。”
龙四海补充:“冬季洋流复杂,海况多变。我建议每天只航行六个时辰,其余时间上浮休整,让船员和蛊虫保持最佳状态。”
顾老则关注另一件事:“晚夕,你的净雪蛊反应如何?”
林晚夕将蛊盅放在桌上。净雪蛊的光芒比白天更加明亮,而且呈现出规律性的脉动,如同心跳。
“它在……兴奋。”林晚夕轻声道,“越靠近深海,它越活跃。而且开始传递更清晰的画面——我看到了那座城的细节,看到了发光通道,看到了……门。”
“门?”众人异口同声。
“一扇巨大的门,由发光珊瑚构筑,门上有复杂的纹路。”林晚夕闭目回忆,“那些纹路……我好像认识,又好像不认识。净雪蛊告诉我,那是‘钥匙’。”
舱内一片寂静。
“看来,我们真的找对地方了。”顾老缓缓道,“但‘钥匙’是什么意思?难道需要特定的方式才能进入?”
林晚夕摇头:“不清楚。但我有种感觉……当我们抵达时,就会明白。”
会议持续到深夜。当众人散去,林晚夕独自留在舰长室。她走到舷窗前,望着窗外港口的灯火。
净雪蛊在盅内轻轻跃动,传递来温暖而坚定的意念。那不是呼唤,更像是……鼓励。
她抚摸着胸前的蛊盅,低声自语:“别急,我们很快就到。无论那里有什么,我们一起面对。”
窗外,月光洒在海面上,铺出一条银色的道路,直指东南深海。
蜃楼蛊舰静静地停泊在港湾中,如同一头沉睡的巨兽,等待着唤醒它的时刻。
而那个时刻,即将到来。
(第三百五十二章 完)
《蛊妃倾城:冷帝的心尖宠》无错的章节将持续在墨坛书屋小说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墨坛书屋!
喜欢蛊妃倾城:冷帝的心尖宠请大家收藏:(m.motanshuwu.com)蛊妃倾城:冷帝的心尖宠墨坛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